《月海与游梦人》：新面貌的日本文学

根据我浅陋的阅读经验，日本文学大致可呈现为两幅两孔：一面是以芥川龙之介、夏目漱石、谷崎润一郎、永井荷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为代表，表现日本传统文化中的“美丽与哀愁”，有种浓烈的“物哀”情结；另一面则有江户川乱步、涩泽龙彦、京极夏彦、驰星周等作家，风格怪诞、诡异、暗黑、奇幻。当然，这只是一种不太严谨的粗浅归类与划分，两者其实很难在同样的维度进行比较，而且时间上也不是处于同一时代，更何况像谷崎润一郎这种作家其实也写过一些怪诞诡异的小说。

按照这个粗略的标准，《月海与游梦人》显然属于后者。在日本文学谱系中，幻想文学并不起眼，甚至与纯文学、严肃文学相比大有“难登大雅之堂”之感。但很多日本文豪也都写过类似的作品，这部作品就收录了如夏目漱石、太宰治、谷崎润一郎等国内耳熟能详的日本作家的作品。

除此之外，在收录的24篇小说中，既有大和王权草创期的记纪神话、平安时代的王朝物语，还有江户町人文化的井原西鹤、上田秋成等浮世草子巨匠、明治与大正的泉镜花、幸田露伴，以及昭和与战后的江户川乱步、三岛由纪夫等著名作家的作品。

就美学风格而言，尽管是幻想文学，这些小说依然与日本传统美学和文学气质一脉相承，突出表现为传统的物哀、幽玄、侘寂之美。进一步区分的话，三者分别代表文学理念、审美意识和思想观念。这种审美观已经成为日本民族性的一部分，是这个国家根深蒂固的文化基因，因此很容易投射到（幻想）文学作品上。

江户时代的国学家本居宣长首先提出了“物哀”这一文学理念，代表作品则为《源氏物语》。概而言之，物哀的核心要义是触景生情，由客观世界的雪月风花、世事变迁引发主观自我的真情流露，“或喜悦，或愤怒，或恐惧，或悲伤，或低徊婉转，或思恋憧憬”。在叶渭渠先生看来，物哀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第二个层次是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包括‘天下大事’的咏叹上。第三个层次是对自然物的感动，尤其是季节带来的无常感，即对自然美的动心。”

总体而言，这些小说仍浸染着无处不在的物哀精神，在幻想与奇诡的外壳下，在充满古典传统之美中，内在蕴含着细腻而凄美的潜在气质，读来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