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漂十味 （一）处女座的香港

如果问我香港是什么星座的话，我也许会说香港是处女座的吧。众所周知，在我短暂的人生中，我总是不遗余力地在黑着处女座，也在费劲周折地爱着处女座。或许香港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我眼中的香港，不是林夕笔下深爱的香港，转过一个街角就有一句情话；也并不是TVB警匪片中那个危机四伏的香港，街头巷口就有枪声响起；亦不是维港璀璨星光和物欲横流的奢侈品。香港给我的印象绝不仅仅于此。在这里生活的几个月，它让我迅速成长，也让我沉淀下来，让我驻足观望，也让我整装待发。

/规则控/

刚来香港的时候，我无疑是倒霉到要死的。事事不顺心，简直是以煎熬的姿态度过了第一个月。我觉得自己运气很差时常会被拒绝。比如去办证件不懂要提前预约，大热天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大楼，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今日额满已经不能办理；比如上车的时候忘记排队挤到前面，司机挥挥手让我下车，并用普通话大声地告诉我“排队！”；比如乘电梯的时候不自觉地就站在了左边，被无数人当做怪咖看着……真有一种处处碰壁，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这是一个被规则浸淫了太久的地方，从上车排队，坐电梯的左行右立，到提前预约。每一件事好像都有据可循，有理可依。而我自己，则是在一个规则漏洞百出的地方生活了太久，规则与规则之间的缝隙，让我习惯了从擦边的地方侧身而过，凭运气看看自己能怎么走。

不过是一江之隔的地方，不同之处还是显而易见。刚来的时候我在抱怨这些规则和香港人冷酷严谨的办事方式，现在开始慢慢适应并体味到其中的好处。像冯唐说的：“交通通常很好，再不好也见不到抢道的，加塞的，乱停车的，估算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的时间，通常可以精确到五分钟之内”；上地铁虽然人很多，但是大家有序排队，每个人总有机会上车；办证件查公文提前预约，可以省出大笔排队时间而且还会有邮件提醒；买的东西往往质量很好，不用担心是否以次充好或者翻新旧物，尽管可以放心使用。

之后的一个月，我开始慢慢适应这里，并开始享受规则所带来的公平及可以预见的正义。虽然我不能从中得到什么侥幸得来的好处，但与此同时，我可以安心我的权益并不受损害，吃饭，出行，上学，办事井井有条。所谓安居乐业，不过如此。

从规则中，我开始了解并理解香港。并明白规则和法制是这个社会赖以存在的基础，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这种规则精神贯穿于自己的生活和内心，并细化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在严丝合缝的规则社会中，我再也没有了侧身而过的机会，同时，我却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细节纠集体/

与处女座一样，香港是一个极其注重各种细节的地方，仿佛每一个角落，每条街道和每个人脸上都刻着“小心翼翼”四个字，于是，我们也有了干净的街道，美丽的环境和良好的交通。有些时候，许多小的细节还是让人感动的。

举几个简单的例子。

在香港过马路的时候，你如果站在交通信号灯下，红灯和绿灯的时候，交通信号灯会发出不同的铃声，红灯的铃声建间歇长节奏慢，绿灯时则相反。这样的声音信号，也许对于大多数正常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于盲人来说则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信号，也是他们得以安全通过的保障。

如果你去看病，刚进医院挂号以后，工作人员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带你去看医生，而是询问你是否有发烧，如果没有发烧，他们则会迅速给你一个口罩让你带上。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无一例外都带着口罩。

作为购物之都的香港，商场里的每个服务人员也是会把握每个细节，有时候近乎偏执。包装好的商品，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最好不要拆开，拆开的东西总是很难恢复成全新，所以只能靠售货员一丝一点地恢复原样。像我这种有拆东西快感的人，简直是不知道挨了服务员多少白眼。什么东西买了就不能退，什么东西几天后可以退，什么东西一定要现场拆封，什么东西要给你包装好，售货人员简直视这些如生命，而顾客基本上没有讨价余地，我也几乎不越雷池一步。

诸如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比如说分类明确的垃圾桶，马路上写着往左还是往右的标识，每次上电梯时耳畔响起的提醒的声音。还有那些在我看不见智能体会的细节，就这样真实地潜伏在你身边，让你的生活更安全，也更有质感。

/学不会的粤语/

作为一个北方且从小就没有任何方言基础的人，学习一门方言，简直就是学习一门外语。而香港，作为一个粤语社会，生活在其中的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语言不通所带来的不方便和找不到的归属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可以试着体会一下。如果你看着跟你不同的人种，说着你听不懂的语言，你会觉得很正常，因为他们跟你本来就不是一类人嘛，但是你看着跟你相同的人，说着你完全不能懂的语言，我就感觉很zao急。

入乡随俗，来了香港，我也开始努力学习粤语，但是作为一门成熟语言的存在，掌握总是需要时间的，我从完全听不懂看人表情动作猜意思，到现在的生活会话能听懂一部分，自己也觉得是一个小进步。

语言不通，就很难对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至少对于我是这样，从买东西时售货员的表情到跟人聊天时路人的态度，他们待你如客人，而自己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逗留于此的路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吧。

对于普通话香港人的态度也是不甚相同，在我有限的体会中，大多数香港年轻人还是很开放的，他们乐于学国语，有时候也会纠结普通话说不好怎么办。每次听着他们慢慢且费力地说着国语总是很感动，也会忍不住笑出来，想来他们听我们说蹩脚的粤语的感觉大概也是这样吧。年长一些的人则会相对保守一些，不大会说国语，所以我们的对话总是他讲广东话我讲普通话，双方来回比划或者有时候拿出手机写出要表示的字，倒也还能交流。

在香港，我突然开始理解方言对于一个人的意义。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语言是连接家乡与游子最好的血脉，这样的相连看似无形，却会贯穿你生命的始终，所以我也很遗憾自己没有方言可以讲。如果将来离开香港了以后，听到香港版的粤语肯定还是会感到亲切吧，那简直是我这段生活最好的见证与陪伴了。

/尚未崩坏的理想/

香港和处女座还有相似的一点，就是保持着那么一点高贵。这种高贵不是说它高于大陆的物价，不是说商场里那些高大上的奢侈品，也不是说它让人艳羡的经济发展速度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而是它骨子还保持的那种文人情怀，在经济急速发展的当下，这一点情怀，简直是让人感动的高贵。

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说香港是文化的沙漠，我来的这段时间简直就是文化盛宴，我总是开玩笑地跟同学说，在香港简直把我这辈子想见的人都见完了。短短的几个月，见了很多在大陆难得一见的作家和知识分子，北岛，钱钢，贺卫方，余华，刘震云，林夕，卢跃刚……这些人遥远而熟悉地存在着，熟悉在于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作品和文章，遥远在于他们好像只存在于文字当中，离生活很远。

香港像是有魔力一般，让这些人悉数亮相，当学校的官方微博总会发出某个重磅人物又来开演讲的消息，我总是特别开心，也深知这样的机会也正是因为你在香港才会有。我所就读的学校香港中文大学在山顶有一个新亚圆形广场，每次有人来演讲的时候，平时空空荡荡的广场总会座无虚席，也庆幸有这么一个广场，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在现场。演讲一般是从下午开始，从夕阳西下到漫天星光，讲者的声音还在广场中回荡，周围很静，静得好像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大家在某一刻都成了休戚与共的人，因为那些尚未崩坏的理想。

我是一个泪点很高的人，平时基本上没怎么哭过，但是在听他们的讲座的时候，却总有泪流满面的冲动，为他们的陈述，坚守，生平和坦然。生命以这样奇妙的方式让我和他们相遇，虽说只是过客，但对我来说也是足够了。

这就是我短短生活几个月所感受到的香港。香港，这个叫做东方明珠的城市，它历经沧桑也历久弥新，它有自己的坚守，也明白自己的方向。我深知香港的过往和发展的步履不是简单生活生活几个月就可以深入体会的，但是我仍感激这伴香港前行的几个月和它带给我的前所未有的生活体验。

就像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让你又爱又恨的处女座一样，这也是我，又爱又恨的香港。

文 _周雪婷（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专业学生）

图 http://_behance.net

“港漂十味”是cityzine微信独家策划的一个专题，我们远赴香港，为你找到那些从内地去到香港工作学习的“港漂”一族，让你了解他们眼中的香港，和身处香港的他们。后续篇目将持续更新，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