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为什么给他家的沙发起名叫魏国强?
还在上个礼拜我家猫从阳台溜进他家挠沙发后,像杀了他全家一样暴跳如雷?
01
“你给玩具娃娃起过名字吗?”跟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脱口而出,问了这个问题。
他说:“小时候起过。”
我问:“你给家具起过名字吗?”
他说:“这倒没有。”
我和他经常一起吃饭。他是写小说的,脑洞上天入地,思维天马行空,他擅长说,我擅长听,很合得来。烤肉店没什么人,一对小情侣在邻桌腻腻歪歪,我们两个单身狗围在炉子边,眼巴巴地等着烤盘冒热气。
可能是觉得气氛太尴尬,他又补充说:“我给头发起过名字。”他揪着浓而黑的细软发丝,一根一根给我介绍:“来,认识一下,这个是琳达,这个是芭芭拉,这个是菲欧娜······”
我推开他:“人家秃头少女才给头发起名字,你凑什么热闹。”
他说:“是你问的问题太奇怪了,谁会给家具起名字?”
我说:“我的邻居。一个礼拜前,我的猫从阳台溜出去,钻进他家,挠坏了他家的魏国强。”
他愣了一愣:“谁?”
我说:“他家沙发。”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你应该看看他当时的样子,好像我的猫杀了他全家一样。”
他笑得趴在桌子上,邻桌的情侣看了我们一眼,好像嫌弃我们声音太大。
我十分耐心地等他笑完:“你是写悬疑的,帮我分析一下,这人什么心态?”
他问:“这人多大年纪?”
我说:“三十多。”
他问:“他是干吗的?”
我说:“做贸易的。”
他问:“你为什么要给玩具娃娃起名字?”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说:“你为什么要给玩具娃娃起名字?给玩具起名字和给家具起名字,心态都是差不多的吧。”
我只给家里那套变形金刚起过名字,还是小时候起的。别说为什么起名了,就连给它们起的名字我都忘了:“记不起来了,你呢?”
他严肃地说:“我是为了保持我天真烂漫的形象。”
我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
他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想大部分人还是因为喜欢吧,可能这人很喜欢家里的沙发,就像我一样,我喜欢自己的小说,所以我叫它们亲儿子。”
烤盘终于热了。羊肉片一下锅就滋滋作响,很快就散发出诱人的油香。
我说:“不止是沙发,还有椅子、凳子、电视柜、床头柜······你也知道,我刚搬的家,对这个小区挺满意的,就是这个邻居······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隔壁住了这么一个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问:“他结婚了吗?”
我说:“没有,不过他有个女朋友,我在电梯里跟他女朋友打过招呼,听口音应该是外地人。但是前不久,大概半个月前吧,我听到他跟他女朋友吵架,这之后我就没见过他女朋友,可能分手了。”
他把羊肉片从烤盘上夹起来,连生菜也没卷,直接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声音也模糊不清:“可能是因为分手了太孤独,所以给家具起名字,营造一种家里很热闹的感觉。”
“就这?就这?就这?”我对他的两个解释都不满意:“你不是写小说的吗?能不能给点力,最起码给点想象力。而且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分手之前,这个男人就已经有给家具起名字的习惯了。”
他使劲咽了一口嘴里的食物,接着说:“有个说法,当你给一个东西起了名字,那个东西就会被赋予人的灵魂。”
02
我感觉故事正在逃脱理性的束缚,往着感性的方向狂奔:“······所以呢?”
他说:“我听说,如果一个人被鬼缠上,阳气太弱,就要给身边所有的东西起名字,而且最好起正儿八经的人名,有名有姓的那种,这样就能营造一种有很多人的感觉,增加自身阳气。”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男人独自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门口围着黑黢黢被人称为鬼的东西。而在它们的视角里,男人空荡荡的房间人头攒动······
我打了个冷战:“拜托,这个说法更瘆人好不好。你到底是写悬疑小说的,还是写恐怖小说的,我要听推理,不要听鬼故事。”
他终于认真了一点:“好吧,你给我说说细节,比如他的家庭状况、工作内容或经济条件等等。”
我思索了一会儿:“我没见过他的家人,也没看他跟朋友来往,工作倒是很忙,我经常看见他边出门边打电话,商量运货看货什么的,至于经济······对了,他好像欠债了,门口有用红油漆写的‘还钱’,听邻居说,他家里也被人泼过油漆。”
他问:“油漆是什么时候泼的?”
我说:“就在最近,我的猫溜进他家之前,油漆痕迹是突然多出来的,我还觉得蛮奇怪的,因为之前完全没见过人上门追债。”
他问:“他最近是不是扔了很多垃圾?”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每次都用黑色垃圾袋装着,他说是米发霉坏掉了。”
他问:“你打开垃圾袋看过没有?”
我说:“我怎么可能做那么变态的事情。”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你可以报警了,他女朋友被他杀了。”
我懵了一下:“······怎么变成凶杀小说了?”
他说:“他的女朋友被他杀了然后分尸,调查一下他家的用水情况,应该可以看出他最近用了大量的水。”
见我还是愣愣的,他又说:“他和他女朋友吵过架之后,失手把他女朋友杀了,因为是外地人,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也就没人发现她失踪了——可能也有人发现了吧,但都被这个男的搪塞过去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浴室里将女朋友分尸,用黑色塑料袋将尸块装好,之后还用了大量的水冲洗浴室。”
我问:“为什么是在浴室分的尸?”
他说:“因为我是写小说的,给故事增加细节,有助于提高真实性。”
我眨眨眼睛,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先别怀疑我说的是真是假,因为我还没有说完。”
“你继续。”
他说:“你不是说,你找猫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好像你的猫杀了他全家一样吗?”
我点点头。
他说:“这大概是因为他当时正在收拾他女朋友的尸体,你的猫可能是闻到味道钻过去的,你呢?当时有闻到血腥味吗?”
我往旁边看了看,那对情侣已经结账离开了,我压低声音:“别开玩笑好不好,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是假的,这你也信,稍微想一下都觉得不可能,用垃圾袋抛尸肯定会被环卫工人发现的,现在干湿垃圾分得这么清楚,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问,这里面是什么垃圾了。”
听到这里,我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的满头秀发,很想揪掉他的琳达芭芭拉菲欧娜······
他说:“不过有一点我没开玩笑,他女朋友真的死了,而且你如果调查他家的用水情况,的确可以发现他最近用了大量的水。检查他家下水道的话,搞不好还能从里面发现手指什么的。”
我问:“所以他真的杀了他女朋友?”
他摇摇头:“不,他女朋友是自杀。”
03
我再次懵住。
他说:“他们大吵一架之后,他女朋友为了报复他,在他家里自杀,并且留下证据,证明这个男人就是杀自己的凶手。这种情况下,男人肯定不会报警,只能独自处理尸体。”
我若有所思:“所以他就把他女朋友分尸了?还是在浴室?”
他摇头:“没有分尸,只是抛尸,你以为分尸很容易吗?不仅麻烦还容易暴露,用鲁米诺试剂一喷,什么血迹都显形了。”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可你刚才不是说,调查他家的用水情况,可以查出他最近用了大量水吗?如果没分尸的话,为什么要用这么多水?”
他意味深长地说:“水是用来洗油漆的。”
我问:“洗油漆?”
他说:“对啊,你不是说,他家门口被人写了‘还钱’吗?家里还被人泼过油漆,水就是用来洗这些油漆的。”
我说:“水能洗干净油漆?”
他说:“单纯的水不可以,但是淘米水可以。”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果然,淘米水是碱性的,油漆在碱性环境下会发生水解。
他说:“虽然用酒精或者猪油也可以洗油漆,但面对大量油漆,用这些东西洗就太浪费了,淘米水是性价比最高的,虽然洗得不太干净,但也凑合了。”
我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所以他没撒谎,黑色垃圾袋里装着的真的是米。”
他说:“可能他在洗油漆的时候,不小心把米弄脏了,也可能是用了大量的米,一时吃不掉,存着害怕发霉,晒又懒得晒,所以就直接扔掉了。”
我想了想:“可这会不会太巧了一点,怎么可能刚好在这个时候被人泼了油漆?”
他说:“不巧,因为油漆就是他女朋友泼的。”
我眨眨眼睛。
他说:“这很难推理吗?你也说了,你没见过有人上门要债,追债这种事都是由轻到重的,先电话骚扰,然后上门催债,红油漆泼门。何况都能进家里泼油漆了,除了是他女朋友还能是谁?”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因为死后的事情不好把握,她不知道男人是会分尸还是直接抛尸,所以在家里泼大量油漆,让男人不得不用水清洗房间。”
他说:“对,但是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指证男人,所以她一定切下了某部分身体组织,冲进男人浴室的下水道里,我猜应该是手指,因为手指比较细,容易冲进去。”
我脑补了一下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那······是这样?男人和他女朋友因为某件事大吵一架,女朋友怀恨在心,趁着男朋友外出,在家里泼了油漆,割下手指,冲进下水道,留下指证男朋友的证据,然后自杀。”
他说:“No,女朋友应该是在他面前自杀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男朋友没有不在场证明。男人发现女朋友死掉,非常害怕,或许还实施了急救,他本来想报警,但是发现证据都指向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被逼无奈,只能处理尸体。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分尸,而是将尸体装进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也可能是埋掉。”
我说:“你怎么知道是后备箱?”
他说:“因为我是写小说的,给故事增加细节,有助于提高真实性。”
04
跟他胡扯到现在我已经有点混乱了,此刻,烤盘里的烤肉被他消耗殆尽,竟然没有一块烤糊了。他吃得开心,我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我说:“你先等会儿,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讨论故事,还是在讨论一起凶杀案?”
他说:“你猜。”
我说:“整个故事都建立在女朋友栽赃男人的基础上,可他们两个只是吵了一架而已,没必要搞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他说:“当然有必要,因为男人害死了她的儿子。”
我更懵了:“你再给我等会儿,她儿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想了想:“哦,也可能是女儿,无所谓了,反正不是儿子就是女儿,对一个母亲来说,这两者没什么区别。”
我说:“所以她的儿子或者女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说:“你不是说他会给家具起名字吗?”
话题绕了个大圈,竟然又回到了开头,我着实愣了愣:“是啊。”
他说:“其实他不是做贸易的,他是个人贩子。”
我眨眨眼睛,张大嘴巴乖乖地听着。
他说:“从你的形容来看,他应该不负责下手,而是二道贩子。可能是别人拐了孩子,然后把信息给他,他负责把孩子销售出去,他用家具作为代号代替孩子,在跟客户商量孩子信息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就好像在销售被他起了人名的家具一样,所以你觉得他是做贸易的——就像我会喊我的第一本小说叫大儿子,第二本叫二儿子,第三本叫三女儿。大儿子版税XX万,二儿子版税XX万······”
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更混乱了:“你能不能复盘一下整个故事?”
他喝了一口可乐:“你说过他的女朋友是外地人吧,所以故事有可能是这样的,他的女朋友曾经有个很美满的家庭,有一天,她的孩子被拐走了,她千里寻孤,追查线索,一路追到了这座城市,找到了买卖孩子的人,为了调查孩子的下落,她成了人贩子的女朋友。不久前,她查到了孩子的下落——可能是被卖到了不知名买家手里,也可能是在买卖过程中出了意外死亡了······不管怎么样,孩子回不来了,于是她打算让这个男人付出代价。”
我说:“太中二了吧,怎么不直接干掉这个男人?”
他说:“反正故事就是这样。”
我说:“可我们并没有看见尸体,也就是说,整个故事就算没有拐卖、嫁祸和自杀也完全成立。”
“你说说看。”
我说:“或许他真的就是一个欠债老赖,被人上门泼油漆要钱,他女朋友因为他欠债的事情跟他大吵一架,然后跟他分了手,至于他给家具起名字,或许······或许他真的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变态,就像你一样。”
他说:“你才是变态呢。”
我说:“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
他说:“拜托大哥,是你要听推理故事的,我推理了你又要反驳,抬杠是不是?”
我被噎了一下,乖乖低头喝可乐,不吭声了。
他吁出一口气,仿佛破了一起大案:“我得多谢你给我提供素材,我要在四儿子里写这个故事。”
我说:“真要写?我觉得这个故事很牵强啊,你至少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女朋友不直接杀掉男人,或者直接报警,你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没法接受故事结局的,你的读者也没法接受。”
他说:“我是作者。”
我说:“所以呢?”
他说:“所以我对我的小说有最终解释权,我要她在那种情况下自杀,她就必须在那种情况下自杀,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没有写别的选择,明白了吗?”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在讨论你的小说?那现实情况呢?现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他伸了个懒腰:“现实情况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生活在小说里的人。”
05
饭已经吃到尾声,我们没再多说什么,合力解决掉剩下的可乐后就各回各家了。之后我们又聚了几次,但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我还是每天朝九晚五,偶尔跟男人在电梯撞见,还会象征性地打个招呼,只是我再没有见过他女朋友,也没有问过他。
就在我快把这件事淡忘的时候,小区里“呼啦呼啦”来了不少警车,很快,住在我隔壁的男人被逮捕归案了。
邻居说,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一个装着尸体的行李箱,根据行李箱的购买记录和监控录像,警方迅速锁定了凶手。
邻居说,经过调查,他们在男人浴室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截手指,经过DNA鉴定确定是受害人的。
邻居说,监控记录也录下了男人抛尸的经过,他百口莫辩,只能认罪。
除此之外并无更多信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贩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家具起名字。
只是,如果朋友的推理全部正确,那女朋友没有直接杀掉男人或者报警的原因,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她的孩子被人夺走了,所以她要让那个男人也体会一下孩子被人夺走的滋味。
经法医鉴定,受害人怀有身孕,腹中胎儿已经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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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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