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没有想好名字。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房中光线昏暗，身旁的位置也已空置。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头埋入枕中，有些不知所措。
后悔，太后悔了，府中裴衡小妾们虎视眈眈，未来他做了皇帝也不可能后宫空置。若不是李良媛闯来，我是怎样的脑子不清才动心差点睡了裴衡。
不过说到李良媛，到底是怎样的娇惯才让她一得到裴衡回太子府的消息便往我院子闯？或者说李将军在朝中得有多大的势力才让他女儿在府中如此横行？
我唤云杉进来：“云杉，李良媛从我院子回去后可有什么动向？”
云杉看着我不太敢答，只小声说道：“也没什么动向，太子殿下先前动了怒，李良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怎么了？”
云杉犹豫半天才说道：“良媛回春黎院后发了会儿脾气，也没什么。反正太子殿下心在您这里，您不用在意。”
“裴衡呢？”
“殿下自然没有理会，只因连日来一直守着您，政务堆积太多，在咱院子歇了会儿便去了书房。太子妃不用理会李良媛。”云杉答道。
云杉都知道李良媛在春黎院中发了脾气，动静应该不小。而裴衡只放任不理未有斥责，这不是他的性格。可见李良媛有胡闹的资本。
傍晚刚用过晚饭裴衡便来陪我，一见到他就想到先前桃色纷飞的场面，我一直低头不语，面颊也有些发烫。
裴衡坐在床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说道：“还知道害羞呢？”
我看他一眼依旧没说话，裴衡反倒笑得更开心：“你好好养病，我这些日子有些事要做，不能时时陪着你。”
听了这话我心里隐隐感觉裴衡近期有什么大事，身为太子所做涉及整个南赵国，我明白即便询问他也不会详说，便只同他简单聊天，消磨些时间。
等裴衡走后，我拉住云杉让她偷偷打听裴衡今日在哪儿吃的晚饭，现下是回书房还是去了什么地方，今晚又宿在了哪儿。
云杉以为我想争宠，便一溜小跑出了去，没一会儿回来答复道：“太子殿下晚间去了顾良媛的香怡院用膳，之后来的咱们这儿。现下...现下..."云杉吱唔半天不敢再说下去。
“现下是在李良媛那里还是孟良媛？”我直接问出。
“李...李良媛那。”云杉怯糯糯答道，怕我生气云杉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一整颗心都在您这儿，只是李良媛她们乃皇上亲赐，殿下不得不去。”
“嗯。”我心不在焉应声道，裴衡这么着急的安抚李家想做什么？
我在院子里养了三月，虽足不出户各色消息却络绎不绝传入我耳中。有些是人家故意放给我的，有些是我差云杉打听的。裴衡这几月倒忙得不行，处理完政务也不怎么着家，偶尔休沐也要陪着李良媛或是孟良媛回门探双亲。一有时间裴衡也会来陪我用膳，而我发现，只要裴衡愿意对谁他都是一个无微不至的好丈夫。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这府里生活的女子太过悲哀，顾盼儿、李良媛、孟良媛，包括我自己，前路缥缈，未知所向。
我渐渐又回到先前那样不闻不问的状态，只缩在一方天地中苟活。
这日晚间，已多日不见人的裴衡来院子里时我正乘凉，初夏已至，屋里自是不比外面凉爽。
“你倒舒坦，这才几月都摆上冰瓜。”裴衡笑道，顺手从一旁的案几上捞出一个瓜果放到我手里。
“嗯”我懒洋洋的哼了一声。
裴衡坐在一旁就这么盯着我笑，我啃着果子瞥他一眼问道：“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这儿傻坐？”
裴衡想了想很快收起笑容，身躯微微前倾，将手覆在我肩上说道：“过几日你回宫陪一陪母后。”
“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我紧张问道，沈皇后对我很好，可不能让她出事。
“你该称母后。”裴衡停顿了会儿继续说道：“她没事。”
听完没事这话我嘴巴微张愣愣的看着他，大概能猜到裴衡要干什么。他跳过了和我里应外合这一步，提前要对沈家动手了。让我去宫里既是陪着沈皇后怕她出事，又让我避开太子府里的争斗。当然，裴衡应该也是不想我看到他在府中宠着孟良媛的样子。
“好。”我淡定答道。
这次进宫我直接住在了慈云宫。安姑姑原本就是宫中掌事姑姑，虽自我幼时便照看着我，可宫中规矩森严，先前出嫁时她便回到沈皇后身边，并未同我一同去太子府。回了宫中，沈皇后便让安姑姑进了我所在的偏殿，继续照顾我。
此时皇帝身体虽依旧不太好，可比起先前已有很大改善，如今也能偶尔过问太子监国情况。而这一次的行动，显然是太子和皇帝一块儿合谋。我到皇宫并非以探望母后的名义而去，而是皇帝下旨，让我和皇后一起为南方水患在慈云宫祈福，日以继夜。而朝中术士更是献言，祈福乃造福黎民的圣洁之事，自然不能打扰。于是整个慈云宫便成了只进不出无人踏足之地。
术士的说辞虽能瞒过宫中太监宫女，可沈皇后如此聪明，如何不知皇帝和太子今日之意？每日抄经祈福间隙，沈皇后总爱拉着我的手问我同裴衡感情，府中三个良媛是否好相与，千叮万嘱让我护着自己。我知道，她是怕没了沈家我在太子府过得不好。
看着皇后鬓边的白发，我有些难过。皇城也好，太子府也罢，困在这四方天地的女子明明自己已不甚好过，却依旧想要护着别人。
慈云宫解封是在两个月后，而这期间竟连一丝消息都没透进来过。解禁那日沈皇后似有预感，单独同我说了好些话，又同我讲了不少少年往事。
“年儿，其实母后很羡慕你，你同衡儿是少年情意，如今修成正果算得上一段佳话。母后看得出衡儿对你是真心，你俩如今这样，母后很是欣慰。”
我没料到沈皇后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只心虚的将头埋到她腿上，不让她看到我的表情。
“母后看见你，才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沈皇后看着远处随清风摆动的纱帘，似回忆起少年时光，呆呆望着飘动纱帘的脸挂着不曾见过的笑容。
“那时候阿爹刚刚升任宰相，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也不轻松。即便这样每次下朝都会从西市买些新出的玩意儿回来。当年我只是阿爹的女儿，不是南赵皇后。”沈皇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手理着我散开的长发，另一只手撑在榻上回味往事。
我安静的伏在她腿上，本以为沈皇后会这样沉溺一上午，却听她忽然说道：“你和衡儿这样很好。我少年时也有过喜欢的人，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大概这一回也凶多吉少了吧。无妨，无妨。”
没工夫询问沈皇后年轻时的少年郎，听到这句话我赶忙支起身子四处张望，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生出事端。沈皇后见我这般模样，笑了起来，轻声道：“无事”
其实裴衡的容貌很大一部分遗传了沈皇后，他笑起来的模样隐约中有沈皇后的影子。可皇后明明才不到四十的年纪，神情却总是饱含沧桑。
也是，一道深红宫墙早已隔断女子在尘世间的一切机缘。
那一天，沈皇后刚说完让我不要责怪沈家，宣旨太监便来到了寝殿门前。我想她大概说的是沈家准备对我动手的事吧，其实到现在我从未怪过谁，只尽力逃离故事主线，却越走越偏。想想待在慈云宫的这两月，我倒是心静不少。
我和裴衡曾约定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便还我自由，可如今沈家的覆灭能算是尘埃落定么？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裴衡是否还会放我离开，而我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舍么？我...不知道。
我和沈皇后一同接了旨，皇帝夸赞我们两月祈福着实辛苦，今晚宫中宴请算是对我俩的奖赏。所谓宴请不过是以我俩为借口行的一场庆功宴罢了。果然，皇帝旨意刚刚传来，关于沈家的消息便铺天盖地的涌向慈云宫。
曾经的沈丞相和沈夫人在裴衡动手前便已自尽以为族人换取生机。沈家男丁都向西流放，奴仆发卖，女眷却被保在了曾经的沈府，禁军监管任何人不得踏出半步。我明白这是看在我和沈皇后的面上如此，若不然一旦有人对沈家女眷大做文章，我和沈皇后都跑不掉。轻则贬为庶人，重则性命不保。
我本以为沈皇后会失神痛哭，不料她一整个下午都安安静静的坐在慈云宫主殿凤椅上。周遭一切似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我有些担心，不禁握紧沈皇后的手。
“别怕，日子还长。年儿别怕。”沈皇后喃喃道，轻轻用手指梳理我的头发。
我不怕，我只是担心你。可这话我如何也说不出。
那日的晚宴我和沈皇后都是踏着点赴会，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和太子想借这一场宴会告诉朝堂众人沈家败落同沈皇后还有太子妃并无影响。可大家也都知道，在这样境况下，我们赴的也是一场鸿门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