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史:第七章 各地抗清运动的兴起
第一节江南绅衿的动向
弘光朝廷覆亡后,清廷统治者错误估计了形势,以为江南大势已定,一面派员招降未下各地,一面严令推行剃头改制。在这种民族危难关头,江南的汉族士绅面临着何去何从的严重考验。大致而言,江南士绅虽然对弘光朝廷的所作所为非议甚多,不少人已感到有覆国灭祀的危险。太常寺少卿沈胤培同友人陆云龙私下议论时事,云龙说:“似乎要败。”沈说:“还似等不得要败。”①兵科给事中陈子龙在甲申九月间请告回籍,自云“及予归而政益异,木瓜盈路,小人成群。海内无智愚,皆知颠覆之期不远矣”②。但是,当弘光朝廷骤然土崩瓦解,江山易主时,他们并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一部分文武官员于无可奈何之中遵奉清朝功令剃发归顺,其中有的是企图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有的是另有图谋。另一部分人则护发自裁,以消极抵制态度保持自己的名节。更多的人则奋起反抗,不惜以血肉之躯为复兴明朝而献身。
然而,历史的进程是非常复杂的。简单地以曾否剃发(甚至一度出任清朝官职)并不能准确地反映当时绅民的政治倾向。即以学术界关注的所谓清初“遗民”而言,没有剃头改制的恐怕是绝无仅有。他们在清朝统治未稳固以前大抵致力于反清复明,天下局势已定以后大多数采取同清廷不合作对策。遗民们诗文中留恋故国的心声随处可见,然而也不免出现个别为清廷或清朝官员歌功颂德的文字。历史上确有一批表里如一,绝不作违心之论的硬汉,但多数人并不是这样。每当处于大动荡、大转折时期,各色人物的表现纷呈繁杂,只有实事求是地具体分析才可以作出比较公正的评价,并进而通过这些人物的活动研究历史的进程。
1645年夏,迫于清廷严旨剃发改制的明朝文官武将人数极多。从表面来看,多尔衮等满洲贵族制定的“一统之规”颇有成效。正如上面引用的小笔事里所讲的“发短心长”,成功中潜伏着重大的危机。降清文官如钱谦益、李建泰、丁启睿等人,武将如姜瓖、金声桓、李成栋、王光泰等人不久都在不同场合中展开反清复明活动,其声势之猛烈、地域的辽阔,完全出乎清廷意料,几乎有难于招架之势。
拒不剃发,以死自誓者为数也不少。其中最著名的有苏松巡抚祁彪佳、少詹事徐汧,左都御史刘宗周。下面以刘宗周为例作一点剖析。
刘宗周,字起东,学者称为念台先生,浙江绍兴府山陰县人。在明末天启、崇祯年间被视为学问渊博、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和福建铜山的黄道周(号石斋)备受东林—复社人士的景仰。由于他的弟子黄宗羲等人对他推崇备至,流风所及,人们往往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刘、黄诸君子掌握朝政,明帝国就有中兴之望。其实,刘宗周和黄道周都不是栋梁之材。他们“守正”而不能达变;敢于犯颜直谏而阔于事理;律己虽严而于世无补。就迂腐和偏狭而言,宗周更甚于道周。他毕生追求的是一种自我完美。由于这种“完美”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往往显得矫情做作。刘宗周生活的年代正值多事之秋,为了表现自己进退有“廉耻”,他连“君有命,不俟驾”的儒家信条也丢在脑后,从被任命为四品官太仆寺少卿起“必三四辞而后受事”①。考虑到当时的交通条件,使者穿梭于道,因循经年他才雍容有度地进京任职。这正如俗语所说“急惊风遇着慢郎中”,想依靠这种人挽救危局无异是缘木求鱼。弘光政权建立以后,他的行为也极其诡异。被起用为左都御史时他既不用旧官衔,也不用新官衔,而自称“草莽孤臣”。上疏说,淮抚路振飞把家眷送出城外是倡逃,“可斩也”;高杰、刘泽清率军南逃“可斩也”。在明末江淮诸臣中,路振飞敢于同南下的大顺军抗衡,对明朝而言可谓忠心耿耿。刘宗周却以总宪的名义上疏建议处斩;高杰、刘泽清手握重兵,又以定策拥立之“功”新邀封爵,根本没有可杀之势。夏完淳说:“宗周谓泽清等可斩也。泽清固可斩也;处南都之势,发此危言,不足以壮国威,且速其祸。于是,四镇合疏纠宗周去;(姜)曰广继之。……朝堂与外镇不和,朝堂与朝堂不和,外镇与外镇不和,朋党势成,门户大起,虏寇之事,置之蔑闻。”①据归庄说:刘宗周“后亦自悔其失言”,“自悔其劾公(指路振飞)之误。”②刘宗周的慷慨陈词,主观上是显示自己的凛凛正气,客观上却加剧了弘光朝廷内部的矛盾。当刘泽清等勋臣以他自称“草莽孤臣”和建议弘光帝进驻中都凤陽是犯上作乱的大陰谋(凤陽没有城墙,有高墙五所,囚禁宗室罪犯),他又极力辩驳,声称自己“不受杀”。特别奇怪的是,黄道周被召为礼部侍郎,他写信加以阻止,说什么“际此乱朝,义不当出”。黄不听从他的意见,他又结怨于道周。弘光朝廷覆亡的时候,道周奉使绍兴祭禹陵,这里正是宗周的家乡,多次请见,等了一个多月,他不仅避而不见,还在扇面上写诗一首叫黄道周滚蛋。待到潞王朱常淓以杭州降清,浙西岌岌可危时,他派人到处找黄道周,道周已经随唐王朱聿键赴闽。他才后悔“未免当日拒绝太深耳”③。在浙江各地绅衿开始起兵反清时,他却决定绝食自尽。门生劝他道:“死而有益于天下,死之可也;死而无益于天下,奈何以有用之身轻弃之?”他回答道:“吾固知图事贤于捐生,顾余老矣,力不能胜。”宗周当时已六十八岁,起义抗清确有一定困难,可是,他的门人王毓蓍投水自尽的消息传来,他说:“吾讲学十五年,仅得此人。”可见他的所谓“正命”不在年老。绝食几天后,他谈自己的感受道:“吾日来静坐小庵,胸中浑无一事,浩然与天地同流。盖本来无一事,凡有事,皆人欲也。”沧海横流,黎民涂炭,社稷危如悬发,刘宗周却轻描淡写地说成“原无一事”。第二天,传来了金华举义兵抗清的消息,门生劝他忍死以待。他说:“语云:‘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功利之说倡,此国事所以不竟也。”最后终于饿死①。刘宗周作为忠臣留名青史的目的达到了,他一生好名,与其说他是以身殉国,不如说是以身殉名。从征服者的清朝来说,自然最欣赏这种表率人物。
① 李清《三垣笔记》卷下《弘光》。
② 陈子龙自撰年谱,见《陈子龙诗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七○二页。
① 刘汋《刘子年谱》录遗,见《刘子全书》卷四十。
① 夏完淳《续幸存录》,见《中国内忧外患丛书》版,第六十—六十一页。
② 归庄《左柱国光禄大夫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路文贞公行状》,见《归庄集》卷八。
③ 刘汋《刘子年谱》录遗,见《刘子全书》卷四十。
① 黄宗羲《子刘子行状》卷下,见《黄宗羲全集》第一册,第二四八页。
第二节江陰等地百姓的自发抗清
清军占领南京,活捉弘光帝以后,派出使者招抚南直隶各府县。绝大多数地方都慑于清朝兵威,纳土投降。其间,只有杨文骢带领一支军队闯入苏州,把清政府派来招抚苏淞地区的黄家鼎等处斩。但是,杨文骢却没有把当地绅民组织起来据城固守,而是乘清军来到之前主动放弃该地,退往浙江。江南各地的绅民迫于剃发令,群情激奋,纷纷自发举兵抗清。首先高举义旗的是常州府属的一个小小县城——江陰县。
在弘光政权迅速瓦解的大变动中,江陰县的明朝知县林之骥解印去职,清政府委派的知县方亨上任后遵照清廷法令张贴布告叫百姓剃发。闰六月初一日,生员许用等人在孔庙明伦堂集会,一致决定:“头可断,发决不可剃也。”正在这时,常州府发来严令剃发的文书,其中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话。方亨叫书吏把府文写成布告张贴,书吏写到这句话时,义愤填膺,把笔扔到地上说:“就死也罢!”消息很快传遍全城,立刻鼎沸起来。方亨见士民不从,秘密报告常州府请上司派兵“多杀树威”。这封密信被义民搜获,于是在初二日把方亨等逮捕,推典史陈明遇为首,以“大明中兴”为旗号,自称江陰义民正式反清。陈明遇虽然胸怀忠肝义胆,却感到自己缺乏军事组织才能,在他推荐下江陰士民把乡居的原任典史(弘光时调升广东英德县主簿,未赴任)阎应元迎接入城担负守城重任。阎应元入城后立即把全城的户口分别丁壮老幼详加调查,挑选年轻力壮的男子组成民兵,会合乡兵二十余万人分班上城,每个城垛十名,按时换班。由武举人王公略守东门,汪把总守南门,陈明遇守西门,应元自任守北门。他和陈明遇兼负昼夜巡查四门的责任。对城中过往行人严加盘诘,肃清内奸。为了解决军械粮饷供应,阎应元同绅民商议后,委任擅长理财人士负责把城内公私所藏物资分类征集,统一分配使用。在阎应元的领导下,很快就做到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各方面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①
江陰百姓抗清的消息传开以后,清常州知府宗灏派兵丁三百人赶来镇压,闰六月初五日被江陰义民歼灭于秦望山下。清军统帅多铎见江陰蕞尔小城竟敢于抗命,派降将刘良佐领兵来攻。刘良佐部兵数万自闰六月下旬包围江陰县城,屡攻不利,一再派使者用弓箭射书信入城招降,甚至亲自来到城下现身说法,要阎应元投降。应元在城头痛斥良佐的背叛明朝,说:“有降将军,无降典史!”刘良佐无言可对。多铎先派恭顺王孔有德“率所部兵协攻”①,接着又派贝勒博洛和贝勒尼堪带领满洲兵携红衣大炮前往攻城。②博洛来到江陰城下,认为刘良佐曾任明朝伯爵,手握重兵,却连一个江陰县城也攻不下来,打了他一顿板子。刘良佐惭恨不已,督促部下拚命攻城。阎应元、陈明遇鼓励城乡义勇扼守危城,多次派徽商程璧等人出城联络各地义师来援,却始终没有得到江浙救兵。坚持到八月二十一日,清军集中大炮轰击城东北角,城墙崩塌,清军蜂拥而上,江陰失守。陈明遇巷战而死,阎应元负伤后投湖,被清军从水中拖出,不屈遇害。清军屠城至二十三日午后才“出榜安民”,城内百姓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③。当时人士写了一副对联赞扬江陰百姓的英勇牺牲精神:“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④
江陰士民的奋勇抗战,在两个多月里顶住了数万清军的围攻;城破以后,还拚死巷战,“竟无一人降者”。《江陰城守后纪》的作者总结道:“有明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内向。独陈、阎二典史乃于一城见义。向使守京口如是,则江南不至拱手献人矣。”在福州继统的隆武皇帝听说泾县和江陰百姓的坚贞不屈,深为感动,说:“吾家子孙即遇此二县之人,虽三尺童子亦当怜而敬之。”①江陰战役虽然不像一些野史所记清朝“七王”、“翼王”、“十王”都阵亡于城下②,但参加攻城的确有后来晋封为亲王的博洛(端重亲王)和尼堪(敬谨亲王)、恭顺王孔有德。在江南各地望风披靡之时,阎应元、陈明遇以微末下吏凭借江陰百姓的支持,竟然面对强敌,临危不惧,坚持了近三个月,实在是南明史上光彩夺目的一页。学术界一些人为史可法大唱颂歌,本书作者却认为更值得歌颂的是阎应元、陈明遇为首的江陰百姓,在他们面前,史可法的官愈大、权愈重,就愈显示出其作为之渺小。
和江陰百姓抗清同时,嘉定县民也因清政府强迫剃发起兵。弘光朝廷覆亡后,六月十四日嘉定已经沦入清方之手,二十四日清朝委任的知县张维熙上任。闰六月十二日颁布剃发令,嘉定百姓愤愤不平,拒不从命。有人征询著名乡绅侯峒曾(天启五年进士,弘光时任通政司左通政使)的意见。他毅然回答:“闻徐太史汧护发自裁,何不奋义?即不可为,乃与城存亡,未晚也。”③就是说,他反对刘宗周、徐汧的只顾自身名节的消极抵制,主张积极地起兵抗清。十七日侯峒曾带领两个儿子侯玄演、侯玄洁,进士黄淳耀及其弟黄渊耀入城倡义反清复明。他们同当地士绅会议后,决定率领百姓上城画地而守。“立挨门出丁法,分上中下三等:上户出丁若干,衣粮自备,仍出银若干,备客兵粮饷,并守城头目灯烛之费;中户出丁若干,衣粮自备,仍出银若干;下户止出一丁,分堞而守,每丁日给钱六十文,衣粮灯烛悉自备。城上分四隅,自某地至某地止,分属各图,每图择一人为长。日入后,当事者亲自巡历,以稽勤惰。其大事专属峒曾、淳耀处分”,城上树立白旗,大书“嘉定恢剿义师”①。
嘉定绅民起义反清后,清吴淞总兵李成栋(原为高杰部将,曾任明朝徐州总兵)立即领兵来攻。侯峒曾、黄淳耀等人想借用城外乡兵扼阻清兵。可是,四乡乡兵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农民,根本没有作战经验,人数虽多,却难以同正规清军作战。即如史料所言:“诸乡兵未谙兵势,争裹粮厉兵而来。峒曾、淳耀等亲自临城,勉以忠义,言与泪俱,人皆感奋。因下令诸乡勇能鼓众赴敌者,每人先给白布二疋,仍每日颁折饷银二钱;有能得敌人首级者,每颗给银十两”。“七月初一日,会兵砖桥东,不下十余万人,排挤拥塞,纷呶如聚蚊,多适为累。清兵每战必分左、右翼;乡兵不识阵势,呼为蟹螯阵。每发挑战,多不过十余骑,皆散落不集一处。诸乡兵遥见兵出,拥挤益甚,手臂摩戛,轧轧作声。”②这种乌合之众自然抵挡不了清军。双方才一交锋,乡兵就不战自溃,“走者不知所为,相蹈藉而死”,许多人被挤入河中淹死,“尸骸乱下,一望无际”①。
七月初三日,清军大举攻城;次日城破,侯峒曾奋身投入池中,被清兵拖出斩首,其子玄演、玄洁遇害,黄淳耀、渊耀等自缢。李成栋下令屠城,“兵丁遂得肆其杀戮,家至户到,小街僻巷,无不穷搜;乱苇丛棘,必用槍乱搅,知无人然后已。丁兵每遇一人,辄呼:蛮子献宝!其人悉取腰缠奉之,意满方释”。“虽至穷苦,必以一簪一珥系肘间,曰:此买命钱也!”“遇他兵胁取如前,所献不多,辄砍三刀,至物尽则杀。故僵尸满路,皆伤痕遍体,此屡砍使然,非一人所致也。予邻人偶匿丛■中得免,亲见杀人情状;初砍一刀,大呼:都爷饶命!至第二刀,其声渐微,已后虽乱砍,寂然不动。刀声■然,遍于远近;乞命之声,嘈杂如市,所杀不可计数。其悬梁者、投井者、断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藉,弥望皆是,亦不下数千人。三日后自西关至葛隆镇,浮尸满河,舟行无下篙处。……”②这就是史册上臭名昭彰的嘉定屠城。
昆山县绅民在原郧陽抚院王永祚、翰林院编修朱天麟、知县杨永言等倡义下,杀清委知县阎茂才(原为明朝该县县丞),起兵反清,推废将王佐才为帅。顾炎武、归庄等爱国志士都积极参与义举。七月初六日,清军破城,朱天麟等逃出,王佐才被俘杀。清军屠城,士民死难者达数万人③。
在吴淞地区起兵的义师有镇南伯黄蜚、吴淞总兵吴志葵等人,弘光朝吏部考功司主事夏允彝任监军。义军一度进攻苏州,副总兵鲁之■带领三百人突入该城,被清军设伏击杀①。黄蜚、吴志葵退守泖湖。八月初六日,清军用小船截断泖湖出口,乘风纵火,明军水师船只高大,运转不灵,被烈火焚毁。黄蜚、吴志葵都被活捉,九月初四日在南京遇害。②夏允彝见兵败无成,于九月十七日在淞塘投水自尽③。
吴日生等人在太湖中的义军给清军的打击最沉重。吴日生,名易④,吴江县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曾在史可法幕中任参军。弘光朝廷覆亡后,他和举人孙兆奎同入太湖起兵抗清。闰六月十一日攻入吴江县,杀清知县朱廷佐(原明朝吴江县丞)。他们利用清军不擅水战的弱点,凭借太湖辽阔的水域和四通八达的水上航路同清军作战。1646年(顺治三年)正月十五日,太湖义军再度攻入吴江县,杀署县事孔胤祖及县丞张允元①。同年三月二十五日,吴日生等聚集一千多条船只,声言再攻该县。清署县事陈日升吓得魂不附体,向驻守苏州的江宁巡抚土国宝、吴淞提督吴胜兆呼救。吴胜兆派副将汪懋功领兵堵剿。二十六日双方在梅墩交战。吴日生知道清军不习水战,事先派部下操舟好手混于民间,清军抢掠百姓船只载兵追击,这些健儿即扮成水手为之操舟,行至湖中,纷纷跳入水中,取出工具把船只凿沉,清军淹死近千名,汪懋功也被击毙。太湖义军一时声势浩大,隆武朝廷和鲁监国政权都给吴日生加官晋爵,以示鼓励。清政府也视为心腹之患,想尽办法予以摧毁。1646年六月,吴日生在嘉善赴宴,被清政府探知,派兵擒获。吴日生牺牲后,清军继续对湖中义军剿抚兼施,到次年才基本上平定了太湖地区的武装抗清斗争,一部分有志之士则转入地下活动。
① 本节材料多参考《江陰城守纪》、许重熙《江陰城守后纪》、沈涛《江上遗闻》。《江陰城守纪》叙述最详细,署名为长洲韩菼作,前有“康熙乙未孟冬月长洲慕庐氏韩菼谨识”的序文。谢国桢氏《晚明史籍考》轻信了这一说法。其实,这篇“韩序”一开头就说:“江头片壤,沾国家深仁厚泽,百有余年矣。”中间又说:“圣朝宽大,锡以通谥。”给明末尽节诸公赐以通谥是清高宗在位时的事,显然是乾隆年间一位有心者整理旧文,托名于韩菼。韩菼曾任清朝礼部尚书,死于康熙四十三年,序尾康熙乙未为五十四年,韩氏已殁十一年。何况,《江陰城守纪》中记载攻守双方战斗伤亡事多不实,如说清朝七王、翼王、十王都在江陰城下阵亡,纯属讹传。韩菼在康熙时颇受宠信,参预朝廷撰述,以他的地位不可能不知道清初并无亲王、郡王或其他高级将领在江陰阵亡之事。史学界一些人疏于查考,既误信此文为韩菼所作,又据此推断韩菼地位甚高,所记必不误。从这篇文章的内容来分析,作者大概是熟悉江陰城内抗清活动的一个文人,对城外的清军则不甚了解。
① 《清世祖实录》卷四十四,顺治六年五月改封孔有德为定南王授金册文。
② 博洛参与江陰战役除见《江陰城守纪》外,亦见《清史稿》卷二一七《博洛传》。尼堪参与此役除见《清史稿》卷二一六《尼堪传》外,《清世祖实录》卷五十七记,顺治八年五月复封尼堪为敬谨亲王军功册上云:“用红衣炮攻克江陰。”
③ 《江陰城守纪》卷下。
④ 《江陰城守后纪》说:“时为之语曰:……。”按,托名韩菼撰《江陰城守纪》则说这是阎应元在城破后亲笔所题,后一联云:“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① 邵廷寀《东南纪事》卷一。
② 谢国桢撰《南明史略》第八十五页也说,江陰之战清军“丧亡了‘三位王爷和十八员大将’”。可见这种说法深入人心。但毫不足信。清初有多少位亲王、郡王,死在何时,斑斑可考,研究清史的人都知道没有任何一位“王爷”在江陰阵亡;“十八员大将”也是一种讹传。
③ 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三十四《江南死义列传·侯峒曾传》。按,徐汧六月十一日投水自尽。
① 《嘉定屠城纪略》。
② 《嘉定屠城纪略》。
① 《嘉定屠城纪略》。
② 《嘉定屠城纪略》。
③ 据顾炎武、归庄年谱云昆山城破,“死者四万人”。温睿临《南疆逸史》卷三十六《王佐才等传》作“士民男女死者数十万”,当为夸大之词。
① 侯玄涵作《吏部夏瑗公传》记,吴志葵与陈子龙、徐孚远等与陈湖义兵陰相勾结,“志葵与参将鲁之■率舟师三千,自吴淞江入淀、泖,窥苏州”。见《夏完淳集笺校》第五一九页,陈湖当即澄湖,淀、泖当即淀山湖、泖湖。
② 顾炎武《都督吴公死事略》,引自《顾亭林诗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排印本,第二二二页。按,顾炎武记黄蜚、吴志葵战败于黄浦。他书有记黄蜚为总兵、吴志葵为副总兵、鲁之■为参将者,南明官制紊乱,炎武撰文乃据吴志葵从弟所作行状,文尾又说他自己“有再从兄子清晏以武进士为宝山守备,亦从公死于黄浦”。当较为可信。
③ 夏允彝自尽时间有记于八月者,王弘撰作《夏孝子传》定为九月十七日,见《夏完淳集笺校》第五四五—五四六页。
④ 吴日生之名各书记载不一致,有的作吴易,有的作吴■。顾炎武有《上吴侍郎■》诗,王蘧常据此断言当作吴■,见《顾亭林诗集汇注》第九十五页。柳亚子《怀旧集》内《明季吴江民族英雄吴日生传》依据吴日生1636年自刻制举文署名吴易,证明日生确名吴易。又陈子龙等在崇祯末年编刊的《皇明经世文编》卷首有宋徵璧撰凡例,提及“吴日生易”为其“良友素知”,当不致误。
① 顺治三年八月江宁巡抚土国宝揭帖,见《明清史料》己编,第一本,第十八页。
第三节英霍山区的抗清斗争
位于湖北、安徽、河南三省交界地带的大别山区层峦叠嶂,形势非常险要,明朝末年称之为英、霍山区,革左五营义军曾经在这里安营扎寨,抗拒官军的追剿;当地一些地主官绅为了对付农民军,也据险结寨,相互连保。1645年清军南下,弘光朝廷覆亡,江南百姓迫于清廷的剃发令奋起抵抗时,这一地区的绅民也闻风而动,利用原先的山寨作为抗清的据点。其中比较著名的是所谓蕲黄四十八寨。
湖北黄冈县白云寨主易道三、大岐寨主王光淑联络附近四十多个山寨,“阻逋粮饷,违抗剃令”①,商定遇有清军来犯,互相救援。崇祯末年曾经担任过兵部尚书的张缙彦由于在河南站不住脚,逃到英山,被四十八寨“推为盟主”②。在湖北、安徽、江西都被清军占领的情况下,英霍山区的联寨抗清,虽然形同孤注,却因为扼据鄂、皖通道,牵制了清军的行动。1645年(顺治二年)十一月,清湖广总督佟养和与湖广巡抚何鸣銮会商,决定派黄州总兵徐勇领兵进剿。十一月十五日,徐勇率部进抵白云寨,次日大举进攻,大岐寨主王光淑统领各路兵数万人来援,双方苦战一天,互有伤亡。十七日,徐勇重新调整部署,把所部清军分为三路,寅时鸣炮为号,同时杀出。王光淑见西路抵敌不住,亲自前往策应,不料被清兵用槍搠于马下,当阵活捉。各路寨兵见王光淑被擒,无心恋战,纷纷逃窜,清军乘胜追杀数千人。白云寨主易道三心寒胆落,向清军投降。徐勇下令将大岐、白云、泉华等寨城屋一律拆毁。十二月初三日,徐勇引兵进至蕲水县(今浠水县)斗方寨,把该寨四面包围。斗方寨内除了寨主周从劻本部义军外,还有从英山请来的援兵副将陈福所部四百人。陈福见清军势大难敌,竟暗中带领千总二名于夜间往清军营中投降。徐勇当即面授机宜,让他们返回斗方寨充当内应,约定次晨以炮为号,里应外合。初四日,周从劻正在寨上指挥,清兵攻至寨门,举放号炮,陈福立即配合清军活捉周从劻与张缙彦委任的英山知县刘时叙,斗方寨城屋全部放火焚毁。王光淑、易道三、周从劻、刘时叙被解到武昌斩首示众①。
就在英山一带的抗清义军遭到徐勇所统官兵镇压时,被四十八寨推为盟主的张缙彦却靦颜手书投降信札,表示愿与道臣李■、邵起(邵为分巡汝南道,李不详)一同归顺清朝。这封信经清安庆巡抚李犹龙转达给在南京的内院大学士洪承畴。由于在崇祯年间洪承畴任职陕西时张缙彦是他的下属,“知信甚深”,洪承畴向清廷力保,准其投降②。张缙彦等降清后,英霍山区的抗清斗争仍在继续。义师拥戴明朝宗室朱常巢在太湖县司空山寨,号称荆王,先后趁清军不备,袭破太湖、宿松二县。直到1648年(清顺治五年)金声桓、王得仁在江西反清时,蕲黄义师还曾配合活动。
① 顺治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湖广巡抚何鸣銮为塘报事题本,见《明清档案》第三册,A3—183号。
② 顺治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招抚江南各省地方内院大学士洪承畴“为恭报旧枢投诚归顺事”题本,见《明清档案》第三册,A3-191号。同年十一月江宁巡按毛九华揭帖中也说:“四十八寨系邵兵道(邵起)所练,……张部台名缙彦者主持其间”,见《明清史料》丙编,第六本,第五一八页。
① 上引《明清档案》第三册,A3—183号。参见顺治三年正月招抚湖广右佥都御史江禹绪揭帖,见《明清史料》甲编,第二本,第一四四页。
② 上引《明清档案》第三册,A3—191号。
第四节皖南各地的抗清斗争
1645年黄得功遇难,部将降清后,太平府属当涂、芜湖、繁昌三县落入清方之手。休宁县人金声(崇祯朝曾任监军御史等职)和江天一起兵于徽州府,接着在六、七月间有邱祖德(四川成都人,明末仕至山东巡抚,因曾任宁国府推官,寄寓于该地)响应于宁国,尹民兴响应于泾县,朱盛浓、吴应箕响应于石埭县。义军先后收复了已递降表的青陽、石埭、建德、东流、宁国、旌德等县。清政府在今皖南只据有太平府属三县和南陵、宣城、贵池等县。金声等人得知隆武帝在福州即位,派使者前往奏捷。隆武帝非常高兴,派中书舍人童赤心携带诏书敕印,任命金声为右都御史、兵部右侍郎提督南直军务。清军提督张天禄、池州总兵于永绶等统兵分别进剿。七月初四日,尹民兴部进攻南陵县城,初九日被张部清军击败。当时,宁国府管辖的六县百姓因不肯剃头,群起反抗。清方一份奏疏中说:“是时宁国府城外徧地逆民。”七月十六日,尹民兴自泾县,万曰吉、金声自宁国县与刘鼎甲、吴之球等部义军围攻宁国府治宣城县,射伤清知府朱锡元。张天禄派总兵丘越前往镇守,副将杨守壮、赵大捷等赴援。八月十二日,围攻宣城的义师被清军击败,军师邱祖德被俘,“供与金声、万曰吉同行举事,愿死,等语”①。第二天,刘鼎甲、吴之球也被活捉。八月十六日,清将张天禄、卜从善、杨守壮、李遇春等率军进攻泾县,尹民兴见敌军势大,在当晚逃出城外,次日城破。清军把参与守城的三千余名民兵全部处斩。九月十一日,张天禄决定分兵两路攻取徽州,副将胡茂祯、张应孟由宁国进军,他自己与卜从善、李仲兴、刘泽泳由旌德进军。二十日,张天禄部经翚岭、新岭直抵绩溪城下,“金声已出南门逃出,杨守壮追及,生擒之”①。二十二日,徽州府城降清;十月上旬黟县、祁门、婺源(今属江西省)也先后具文投降。吴应箕在石埭、青陽被清军占领后,仍然到处招兵,准备重整义师。不幸于十月十三日在乘顶山遭到清军追击,被擒后因伤重身死①。金声、江天一被解至南京,十月十八日遇害。万曰吉、尹民兴、朱盛浓先后逃出,继续从事反清复明运动②。皖南的抗清斗争至此以失败告终。
① 顺治二年十一月巡按江宁等处监察御史毛九华“为恭报池太徽宁广德府州情形事”揭帖,见《明清档案》第三册,A3—166号。
① 见上引《明清档案》第三册,A3—166号。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三十七《黄道周金声列传》记金声兵败被擒事云:“先是,声与黄澍为文字知己。后以澍挟左良玉称兵犯阙,请诛士英,益附澍。丙戌,清兵至徽,徽不即下,澍携数十人仓皇至城下,自言湖广逃回,来与协力。声信而纳之。为内应,城陷,遂缚声槛送留都,见清督师洪承畴。声大声问洪曰:尔识我否?承畴曰:岂不识金正希。洪亦问曰:尔识我否?声曰:不识也。承畴曰:我便是洪亨九。声喝曰:咄,亨九受先帝厚恩,官至阁部,办卤阵亡,先帝恸哭辍朝,御制祝版,赐祭九坛,予谥荫子,此是我明忠臣,尔是何人,敢相冒乎?承畴闻之,面■不出一语。”温睿临《南疆逸史》卷十四《金声传》记:“九月二十日,故御史黄澍导大兵入绩溪,声为杨守壮所获……(押至南京)总督欲降声,礼而馆之。不欲。十月十八日,牵诣通济门”,同时遇害者有江天一。按,张岱所记金声被俘时间(丙戌,1646)、地点(徽州府城歙县)均误。温氏所记时日,情节与清方相符,但清江宁巡按毛九华奏疏中未提及黄澍作向导事。
① 顺治二年十一月江宁巡按毛九华揭帖,见《明清史料》丙编,第六本,第五一六页。
② 万曰吉后来因秘密从事反清活动,在南京被捕遇害;245页注①所引该件档案云:“万贼为都司刘自什射死”显系讹传。尹民兴、朱盛浓先后参加了隆武政权和永历政权,见温睿临《南疆逸史》卷四十八《朱盛浓传》。
第五节陕西各地的抗清运动
1645(顺治二年)正月,李自成、刘宗敏率部撤离西安,接着李过、高一功会同西北部分地区的大顺军也撤出陕西。清军两大主力分别在三月间由陕西转入河南:多铎部取道归德(今河南商丘市)南下进攻弘光朝廷;阿济格部则紧追由李自成亲自率领的大顺军主力。留在陕西的清军力量自然相当单薄。于是,一些抗清武装乘时而起,其中影响较大的有贺珍、武大定、孙守法等部。
贺珍原是大顺军旧部,当清朝重兵入陕、大顺政权瓦解的时候,他夥同罗岱、党孟安、郭登先以汉中之地投降清朝,由英亲王阿济格劄授汉中总兵。③陕北等地大顺军在李过、高一功、李友、田虎等率领下取道汉中入川时,他率部阻击,被李过、高一功等奋力击败,但兵马损伤不少。接着在1645年六月左右,张献忠派军北攻汉中,贺珍又“诈称大清兵威迎敌”,献忠兵不知虚实,退回四川。①这年九月,清廷“以汉中投诚总兵贺珍御贼有功,授为定西前将军”②。然而,这只是表面文章,实际上对他却是严密监视,处处提防。早在这年五月清陕西总督孟乔芳就在奏疏中说:“惟新招汉中贺珍、罗岱、党孟安、郭登先四总兵,查得此辈原非明朝旧官,俱是流贼起手头目。曩自败遁盘踞汉中,臣屡发谕帖,示以我皇上威德,并陈之利害,方畏威投顺,缴送伪印。罗岱亲至西安,臣已调拨延安住扎,与总兵姜瓖同居一城,以为钤制;贺珍、郭登先亦调凤翔,再为分拨;止留党孟安统兵一万仍住汉中,以为进剿张逆(指张献忠)并防汉中城池。但四将俱系逆闯亲信之人,恐狼子野心反复不定,俱在陕西深为不便。伏乞我皇上将贺珍、郭登先以有功名色升调宣大或山东一带地方安置,实为解散之计也。党类既散,总(纵)有叵测,亦无能为矣。”③
孟乔芳陰行解散的方针引起了贺珍等人的警惕。当时多铎、阿济格统领的清军主力都已远离陕西,孟乔芳节制的官兵只有一万二千余名,除四千五百名是他的标兵外,其他如凤翔总兵董学礼部六千名、宝鸡总兵高汝砺部五百名等都是刚刚投降过来的。④孟乔芳兵力既不足,妄想以一纸文书解除贺珍等人的兵权,结果适得其反。正如他在闰六月初十日题本中所说:“汉中新招总兵贺珍、罗岱、郭登先、党孟安,臣见蚁聚汉城,行牌调出栈道,欲以弭其逆萌、消其凶势也。其中罗岱乃曹操(即罗汝才)亲信之人,非贺珍族类,臣已调赴延安讫。贺珍等仍驻汉中,肆行屠掠,屡行檄调,借口汉民保留支吾不前。且四川州县既降,残黎皆我赤子,张逆愤恨吴宇英投顺我朝,围攻月余,珍等坐视不救,以致陷毙,大拂来归之望。”接着,他又建议派明朝旧将康镇邦、董学礼领兵前赴汉中,以同镇汉中及入川为名伺机改编贺珍部,接管地方。①七月初二日,清兵部侍郎朱马喇题本内引用了孟乔芳所说贺珍等原是“狼子野心,陽顺陰逆”的话,而新委汉中总兵尤可望手中无兵,建议暂驻西安,等待固山额真和罗会(即何洛会)所统清军到达后再“相机进取,以图万全”②。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孟乔芳的上述分拨计划进行,长期镇守汉中的贺珍不愿意轻易放弃这块地盘,顺治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的一份揭帖表明他已识破孟乔芳的意图,擒杀党孟安、郭登先,借以巩固自己的权势。在揭帖中他自我表功说,清军入陕后“即称顺治年号,具文投诚,蒙英王并督臣孟乔芳嘉与维新,札授汉中总兵。继囗李逆余孽伪侯伯李锦、高一功、李友、田虎等数营之众,蹂躏地方,职复驱剿逃溃。并殄陽顺陰逆、播害地方之党孟安、郭登先,是以汉属地方安堵,民获衽席”①。孟乔芳的如意算盘落空,双方矛盾迅速激化。半月后,贺珍就举兵反清。
1645年十二月中旬,贺珍领兵进攻凤翔县城。十七日晚上,该城驻防副将武大定、石国玺率部响应,贺珍一度占领该县。十二月二十二日,武大定杀“本镇总兵何世元、固元兵备道吕鸣夏等”②。不久,因清朝援兵赶到,贺珍部才撤离凤翔③。贺珍反清后,原地方武装孙守法、胡向宸等主动领兵前来联络,共同抗击清军。孙守法原来是明朝陕西副总兵,1643年(崇祯十六年)冬,大顺军占领陕西后,他逃入终南山中,与大顺军为敌。④1645年(顺治二年)清军入陕,他又拥戴明朝秦王的儿子为号召,在五郎山进行抗清。⑤贺珍、孙守法、胡向宸等探听得知陕西清军不多,合议一举夺取省会西安。从十二月下旬起,贺珍等部马、步兵七万进攻西安,一时声势颇盛,清廷委派的陕西巡按黄昌胤以及泾陽知县张锡蕃也向义军投降(后来两人都被清政府捕杀)①。清朝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据城扼守,急请固山额真李国翰领兵来援。1646年(顺治三年)正月初五日,清军在西安西郊击败义军②,同月二十五日又“歼贼连营于乾州”③,稳定了西安地区的局势。随着清廷派遣的定西大将军何洛会带领的满、汉兵的到来,陕西清军不断增强,贺珍、武大定、孙守法等部转移到兴安一带。
贺珍、孙守法、武大定的反清是以复明为号召的。如孙守法以秦王的儿子为“秦王”,在顺治三年“正月内印刷伪示,妄称弘光年号”;这年三月间原大顺军光山伯刘体纯率部由河南进入汉中,同贺、孙等部会合,“四月内抄传伪票,又改隆武年号”,“孙守法自称总督五省总督”④。五月三十日,刘体纯、贺珍、孙守法等部攻克兴安州,清守道、参将等官被俘。⑤正当陕西各地抗清运动高涨的时候,清廷先后派何洛会、肃亲王豪格统领大军入陕。1646年六月,守法退回五郎山;八月,武大定败于兴安境内;九月,王光泰败归郧城,又败走房、竹。丁亥(1647)正月,守法奔石子城;二月,走长安石鳌比。三月朔,守法破宁州,与高勋等据兴安州之乔麦山。(清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引兵攻之。四月八日,伏甲深林,以轻骑诱守法出,擒之。守法犹执铁鞭格杀数十人乃死,传首西安。大定入蜀”①。
③ 清陕西三边四川等地总督孟乔芳在顺治二年四月题本中说:“惟汉中距省千余里,流贼伪总兵贺珍、党孟安、罗岱、郭登先等,臣发谕招抚,亦已归顺。”见《孟忠毅公奏议》卷上。
① 顺治二年闰六月初十日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为再报四川情形以图治理事”奏本,见《顺治录疏》抄本。
② 《清世祖实录》卷二十。
③ 顺治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总督全陕军务刑部左侍郎孟乔芳“为分拨降兵伏祈圣鉴事”奏本,见《明清档案》第一册,A2—201号。
④ 孟乔芳顺治二年六月十六日“为清报官军数目酌定经制事”题本,见《孟忠毅公奏议》卷上。
① 孟乔芳“为再报汉中情形并陈开川事理仰祈圣鉴以奏荡平事”题本,见《孟忠毅公奏议》卷上。
② 顺治二年七月初二日兵部侍郎朱马喇等“谨题为再报汉中情形并陈开川事理仰祈圣鉴以奏荡平事”,见《顺治录疏》抄本。
① 顺治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贺珍揭帖残件,《明清史料》甲编,第二本,一三三页。
② 顺治三年陕西巡抚雷兴启本残件,见《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上),第六十页。
③ 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为贪枭通贼事”揭帖,见上书第五十五页。
④ 李清《南渡录》卷四引兴平伯高杰疏云:“陕西实授副将加都督同知孙守法,当贼入关,势力不支,左(光先)、白(广恩)诸大将俱已俯首投顺,独守法挺身不屈,置家属妻子罔顾,径削发奔入终南山,号召乡勇,必欲恢剿复仇。”
⑤ 《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译编》中册,第二○二一二○三页记载,何洛会、孟乔芳奏报“驻西安府秦王有二子”,顺治二年十一月初十日有土贼“孙率”将秦王一子带往吴郎山。同书第一七七页记十月间“孙率”已往五郎山。可知“吴郎山”为五郎山之误,“孙率”为“孙帅”之误,即孙守法。
① 《清世祖实录》卷二十三。
② 康熙七年《咸宁县志》卷七《杂志·祥异》记:“顺治二年十二月,贺珍围会城,邑民多被蹂躏。三年正月五日始败去。”参见《清世祖实录》卷二十三,顺治三年正月辛酉日定西大将军何洛会奏报。
③ 见前引顺治三年陕西巡抚雷兴启本残件。
④ 顺治三年六月二十九日陕西汉羌总兵尤可望揭帖,见《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上),第七十三—七十四页。《南疆逸史》卷三十八《孙守法传》云:“隆武帝闻之,遣使间道封守法、大定俱为伯。”
⑤ 顺治三年六月二十九日陕西汉羌总兵尤可望揭帖,见《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上),第七十三—七十四页。《南疆逸史》卷三十八《孙守法传》云:“隆武帝闻之,遣使间道封守法、大定俱为伯。”
① 《南疆逸史》卷三十八《孙守法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