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 卷七十五
列传第六十五 隐逸上
陶潜宗少文沈道虔孔淳之周续之戴顒翟法赐雷次宗郭希林刘凝之龚祈朱百年关康之渔父褚伯玉顾欢杜京産
陶潜字渊明,或云字深明,名元亮。寻阳柴桑人,晋大司马侃之曾孙也。少有高趣,宅边有五柳树,故常着五柳先生传云: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裋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着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其自序如此。盖以自况,时人谓之实录。
亲老家贫,起爲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而归。州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江州刺史檀道济往候之,偃卧瘠馁有日矣,道济谓曰:「夫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对曰:「潜也何敢望贤,志不及也。」道济馈以粱肉,麾而去之。
后爲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爲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爲彭泽令。不以家累自随,送一力给其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爲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公田悉令吏种秫稻,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
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我不能爲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赋归去来以遂其志,曰: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爲形役兮,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涂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弱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而自酌,眄庭柯以怡顔,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馀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扁舟,既窈窕以穷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爲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芸耔。登东臯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义熙末,征爲着作佐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潜尝往庐山,弘令潜故人庞通之齎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举篮轝。及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忤也。
先是,顔延之爲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与潜情款。后爲始安郡,经过潜,每往必酣饮致醉。弘欲要延之一坐,弥日不得。延之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送酒家稍就取酒。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之。逢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归。
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郡将候潜,逢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复着之。潜弱年薄宦,不洁去就之迹。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武帝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着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明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与子书以言其志,并爲训戒曰:
吾年过五十,而穷苦荼毒。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爲己,必贻俗患。僶俛辞事,使汝幼而饥寒耳。常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此既一事矣。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罔罔。少来好书,偶爱闲靖,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尔有喜。尝言五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意浅识陋,日月遂往,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有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汝辈幼小,家贫无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然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鲍叔、敬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爲成,因丧立功。佗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潁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泛幼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诗云「高山景行」,汝其慎哉。又爲命子诗以贻之。
元嘉四年,将复征命,会卒。世号靖节先生。其妻翟氏,志趣亦同,能安苦节,夫耕于前,妻锄于后云。
宗少文,南阳涅阳人也。祖承,宜都太守。父繇之,湘乡令。母同郡师氏,聪辩有学义,教授诸子。
少文善居丧,爲乡闾所称。宋武帝既诛刘毅,领荆州,问毅府谘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武帝纳之,乃辟少文爲主簿,不起,问其故。答曰:「栖丘饮谷,三十馀年。」武帝善其对而止。
少文妙善琴书图画,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辄忘归。征西长史王敬弘每从之,未尝不弥日也。乃下入庐山,就释慧远考寻文义。兄臧爲南平太守,逼与俱还,乃于江陵三湖立宅,闲居无事。武帝召爲太尉行参军,骠骑道怜命爲记室参军,并不就。
二兄早卒,孤累甚多,家贫无以相赡,颇营稼穑。人有饷遗,并受之。武帝敕南郡长给吏役,又数致饩赉。后子弟从禄,乃悉不复受。武帝开府辟召,下书召少文与雁门周续之并爲太尉掾,皆不起。宋受禅及元嘉中频征,并不应。妻罗氏亦有高情,与少文协趣。罗氏没,少文哀之过甚,既乃悲情顿释,谓沙门释慧坚曰:「死生之分,未易可达,三复至教,方能遣哀。」衡阳王义季爲荆州,亲至其室,与之欢宴,命爲谘议参军,不起。好山水,爱远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结宇衡山,欲怀尚平之志。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之「抚琴动操,欲令衆山皆响」。古有金石弄,爲诸桓所重,桓氏亡,其声遂绝,唯少文传焉。文帝遣乐师杨观就受之。少文孙测,亦有祖风。
测字敬微,一字茂深,家居江陵。少静退,不乐人间。叹曰:「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先哲以爲美谈,馀窃有惑。诚不能潜感地金,冥致江鲤,但当用天之道,分地之利。孰能食人厚禄,忧人重事乎?」
齐骠骑豫章王嶷征爲参军,不起,测答府云:「何爲谬伤海鸟,横斤山木。」母丧,身自负土,植松柏。嶷复遣书请之,辟爲参军。测答曰:「性同鳞羽,爱止山壑,眷恋松云,轻迷人路。纵宕岩流,有若狂者,忽不知老至。而今鬓已白,岂容课虚责有,限鱼鸟慕哉。」
永明三年,诏征太子舍人,不就。欲游名山,乃写祖少文所作尚子平图于壁上。测长子宾宦在都,知父此旨,便求禄还爲南郡丞,测遂付以家事。刺史安陆王子敬、长史刘寅以下皆赠送之,测无所受,齎老子,庄子二书自随。子孙拜辞悲泣,测长啸不视,遂往庐山,止祖少文旧宅。
鱼复侯子响爲江州,厚遣赠遗。测曰:「少有狂疾,寻山采药,远来至此,量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岂容当此横施。」子响命驾造之,测不见。后子响不告而来,奄至所住,测不得已,巾褐对之,竟不交言。子响不悦而退。侍中王秀之弥所钦慕,乃令陆探微画其形与己相对,又贻书曰:「昔人有图画侨、劄,轻以自方耳。」王俭亦雅重之,赠以蒲褥笋席。
顷之,测送弟丧还西,仍留旧宅永业寺,绝宾友,唯与同志庾易、刘虬、宗人尚之等往来讲说。荆州刺史随王子隆至镇,遣别驾宗忻口致劳问。测笑曰:「贵贱理隔,何以及此。」竟不答。建武二年,征爲司徒主簿,不就,卒。
测善画,自图阮籍遇苏门于行鄣上,坐卧对之。又画永业佛影台,皆爲妙作。好音律,善易、老,续皇甫谧高士传三卷。尝游衡山七岭,着衡山、庐山记。尚之字敬文,亦好山泽,征辟一无所就,以寿终。
彧之字叔粲,少文从父弟也。早孤,事兄恭谨。家贫好学,虽文义不逮少文,而真澹过之。征辟一无所就。宋元嘉初,大使陆子真观采风俗,三诣彧之。每辞疾不见,告人曰:「我布衣草莱之人,少长垄亩,何宜枉轩冕之客。」子真还,表荐之,又不就征。卒于家。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也。少仁爱,好老、易,居县北石山下。孙恩乱后饥荒,县令庾肃之迎出县南废头里,爲立宅临溪,有山水之玩。时复还石山精庐,与诸孤兄子共釜庾之资,困不改节。受琴于戴逵,王敬弘深贵重之。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就。
有人窃其园菜者,外还见之,乃自逃隐,待窃者去后乃出。人又拔其屋后大笋,令人止之,曰:「惜此笋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与。」乃令人买大笋送与之,盗者惭不取,道虔使置其门内而还。常以捃拾自资,同捃者或争穟,道虔谏之不止,悉以其所得与之。争者愧恧,后每争辄云「勿令居士知」。冬月无复衣,戴顒闻而迎之,爲作衣服,并与钱一万。及还,分身上衣及钱悉供诸兄弟子无衣者。
乡里少年相率受学,道虔常无食以立学徒。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资给,受业者咸得有成。宋文帝闻之,遣使存问,赐钱三万,米二百斛,悉供孤兄子嫁娶。征员外散骑侍郎,不就。
累世事佛,推父祖旧宅爲寺。至四月八日每请像,请像之日,辄举家感恸焉。
道虔年老菜食,恒无经日之资,而琴书爲乐,孜孜不倦。文帝敕郡县使随时资给。卒。子慧锋,修父业,不就州辟。
孔淳之字彦深,鲁人也。祖惔,尚书祠部郎。父粲,秘书监征,不就。
淳之少有高尚,爱好坟籍,爲太原王恭所称。居会稽剡县。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穷其幽峻,或旬日忘归。尝游山,遇沙门释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载。法崇叹曰:「缅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倾盖于兹,不觉老之将至也。」及淳之还,乃不告以姓。除着作佐郎、太尉参军,并不就。
居丧至孝,庐于墓侧。服阕,与征士戴顒、王弘之及王敬弘等共爲人外之游,又申以婚姻。敬弘以女适淳之子尚,遂以乌羊系所乘车辕,提壶爲礼。至则尽欢共饮,迄暮而归。或怪其如此,答曰:「固亦农夫田父之礼也。」
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之不能致,使谓曰:「苟不入吾郡,何爲入吾郭?」淳之笑曰:「潜游者不识其水,巢栖者非辩其林,飞沈所至,何问其主。」终不肯往。茅室蓬户,庭草芜径,唯床上有数帙书。元嘉初,复征爲散骑侍郎,乃逃于上虞县界,家人莫知所在。弟默之爲广州刺史,出都与别,司徒王弘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驾东归,遂不顾也。元嘉七年卒。
默之儒学,注谷梁春秋。默之子熙先,事在范晔传。
周续之字道祖,雁门广武人也。其先过江,居豫章建昌县。续之八岁丧母,哀戚过于成人,奉兄如事父。豫章太守范甯于郡立学,招集生徒,远方至者甚衆。续之年十二,诣甯受业。居学数年,通五经、五纬,号曰十经,名冠同门,称爲顔子。既而闲居读老、易,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时彭城刘遗人遁迹庐山,陶深明亦不应徵命,谓之寻阳三隐。刘毅镇姑孰,命爲抚军参军,征太学博士,并不就。江州刺史每相招请,续之不尚峻节,颇从之游。常以嵇康高士传得出处之美,因爲之注。
武帝北讨,世子居守,迎续之馆于安乐寺,延入讲礼,月馀复还山。江州刺史刘柳荐之武帝,俄辟太尉掾,不就。武帝北伐,还镇彭城,遣使迎之,礼赐甚厚,每曰「真高士也」。寻复南还。武帝践阼,复召之。上爲开馆东郭外,招集生徒,乘舆降幸,并见诸生,问续之礼记「傲不可长」、与我九龄「射于矍圃」之义,辩析精奥,称爲名通。
续之素患风痹,不复堪讲,乃移病锺山。景平元年卒。通毛诗六义及礼论,注公羊传,皆传于世。无子。兄子景远有续之风。戴顒字仲若,谯郡銍人也。父逵,兄勃,并隐遁有高名。顒十六遭父忧,几于毁灭,因此长抱羸患。以父不仕,复修其业。父善琴书,顒并传之。凡诸音律,皆能挥手。会稽剡县多名山,故世居剡下。顒及兄勃并受琴于父,父没,所传之声不忍复奏,各造新弄。勃制五部,顒制十五部,顒又制长弄一部,并传于世。中书令王绥尝携客造之,勃等方进豆粥,绥曰:「闻卿善琴,试欲一听。」不答,绥恨而去。
桐庐县又多名山,兄弟复共游之,因留居止。勃疾,患医药不给。顒谓勃曰:「顒随兄得闲,非有心于语默,兄今疾笃,无可营疗,顒当干禄以自济耳。」乃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桐庐僻远,难以养疾,乃出居吴下。吴下土人共爲筑室,聚石引水,植林开涧,少时繁密,有若自然。乃述庄周大旨,着逍遥论、注礼记中庸篇。三吴将守及郡内衣冠,要其同游野泽,堪行便去,不爲矫介,衆论以此多之。
宋国初建、元嘉中征,并不就。衡阳王义季镇京口,长史张邵与顒姻通,迎来止黄鹄山,山北有竹林精舍,林涧甚美,顒憩于此涧。义季亟从之游,顒服其野服,不改常度。爲义季鼓琴,并新声变曲;其三调游弦、广陵、止息之流,皆与世异。文帝每欲见之,尝谓黄门侍郎张敷曰:「吾东巡之日,当宴戴公山下也。」以其好音,长给正声伎一部。顒合何尝、白鹄二声以爲一调,号爲清旷。
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顒亦参焉。宋世子铸丈六铜像于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改,乃迎顒看之。顒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及减臂胛,瘦患即除,无不叹服。十八年卒,无子。景阳山成,顒已亡矣。上叹曰:「恨不得使戴顒观之。」
翟法赐,寻阳柴桑人也。曾祖汤,祖庄,父矫,并高尚不仕,逃避征辟。法赐少守家业,立室庐山顶。丧亲后,便不复还家,不食五谷,以兽皮及结草爲衣,虽乡亲中表莫得见焉。征辟一无所就。后家人至石室寻求,因复远徙,违避徵聘,遁迹幽深,卒于岩石间。
雷次宗字仲伦,豫章南昌人也。少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笃志好学,尤明三礼、毛诗。隐退不受征辟。
宋元嘉十五年,征至都,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馀人。会稽朱膺之、潁川庾蔚之并以儒学总监诸生。时国子学未立,上留意艺文,使丹阳尹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车驾数至次宗馆,资给甚厚。久之,还庐山,公卿以下并设祖道。后又征诣都,爲筑室于锺山西岩下,谓之招隐馆,使爲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次宗不入公门,乃使自华林东门入延贤堂就业。二十五年,卒于锺山。子肃之颇传其业。
郭希林,武昌人也。曾祖翻,晋世高尚不仕。希林少守家业,徵召一无所就,卒。子蒙亦隐居不仕。
刘凝之字隐安,小名长生,南郡枝江人也。父期公,衡阳太守。兄盛公,高尚不仕。
凝之慕老莱、严子陵爲人,推家财与弟及兄子,立屋于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行,辟召一无所就。妻梁州刺史郭铨女也,遣送丰丽,凝之悉散之属亲。妻亦能不慕荣华,与凝之共居俭苦。夫妻共乘蒲笨车,出市买易,周用之外,辄以施人。爲村里所诬,一年三输公调,求辄与之。又尝有人认其所着屐,笑曰:「仆着已败,令家中觅新者备君。」此人后田中得所失屐,送还不肯复取。
临川王义庆、衡阳王义季镇江陵,并遣使存问。凝之答书顿首称仆,不爲百姓礼,人或讥焉。凝之曰:「昔老莱向楚王称仆,严陵亦抗礼光武,未闻巢、许称臣尧、舜。」时戴顒与衡阳王义季书亦称仆。荆州年饥,义季虑凝之馁毙,饷钱十万。凝之大喜,将钱至市门,观有饥色者悉分与之,俄顷立尽。
性好山水,一旦携妻子泛江湖,隐居衡山之阳,登高岭,绝人迹,爲小屋居之。采药服食,妻子皆从其志。卒年五十九。
龚祈字孟道,武陵汉寿人也。从祖玄之,父黎人,并不应征辟。祈风姿端雅,容止可观。中书郎范述见之叹曰:「此荆楚之仙人也。」自少及长,征辟一无所就。时或赋诗,而言不及世事。卒年四十二。
朱百年,会稽山阴人也。祖凯之,晋左卫将军。父涛,扬州主簿。
百年少有高情,亲亡服阕,携妻孔氏入会稽南山,伐樵采箬爲业,每以樵箬置道头,辄爲行人所取,明旦已复如此,人稍怪之,积久方知是朱隐士所卖,须者随其所堪多少,留钱取樵箬而去。或遇寒雪,樵箬不售,无以自资,辄自榜船送妻还孔氏,天晴迎之。有时出山阴爲妻买缯采五三尺,好饮酒,遇醉或失之。颇言玄理,时爲诗咏,往往有高胜之言。隐迹避人,唯与同县孔觊友善。觊亦嗜酒,相得辄酣对尽欢。
百年室家素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觊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觊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觉也。既觉,引卧具去体,谓觊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觊亦爲之伤感。除太子舍人,不就。顔竣爲东扬州,发教饷百年谷五百斛,不受。
时山阴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高趣,爲衣冠所重。竣饷吟米二百斛,吟亦辞之。
百年卒山中。蔡兴宗爲会稽太守,饷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诣郡门奉辞固让,时人美之,以比梁鸿妻。
关康之字伯愉,河东杨人也。世居京口,寓属南平昌。少而笃学,姿状丰伟。下邳赵绎以文义见称,康之与友善。特进顔延之等当时名士十许人入山候之,见其散发被黄布帊,席松叶,枕一块白石而卧,了不相眄。延之等咨嗟而退,不敢干也。晋陵顾悦之难王弼易义四十余条,康之申王难顾,远有情理。又爲毛诗义,经籍疑滞,多所论释。尝就沙门支僧纳学算,妙尽其能。征辟一无所就,弃绝人事,守志闲居。弟双之爲臧质车骑参军,与质俱下至赭圻,病卒,瘗于水滨。康之时得病小差,牵以迎丧,因得虚劳病,寝顿二十馀年。时有闲日,辄卧论文义。
宋孝武即位,遣大使巡行天下。使反,荐康之宜加徵聘,不见省。康之性清约,独处一室,希与妻子相见,不通宾客。弟子以业传受,尤善左氏春秋。齐高帝爲领军时,素好此学,送本与康之,康之手自点定。又造礼论十卷,高帝绝赏爱之,及崩,遗诏以入玄宫。康之以宋明帝泰始初与平原明僧绍俱征,辞以疾。时又有河南辛普明、东阳楼惠明皆以笃行闻。
普明字文达,少就康之受业,至性过人。居贫与兄共处一帐,兄亡,仍以帐施灵。蚊甚多,通夕不得寝,而终不道侵螫。侨居会稽,会稽士子高其行,当葬兄,皆送金爲赠,后至者不复受。人问其故,答曰:「本以兄墓不周,故不逆亲友之意。今实己足,岂可利亡者馀赠邪。」齐豫章王嶷爲扬州,征爲议曹从事,不就。
惠明字智远,立性贞固,有道术。居金华山,旧多毒害,自惠明居之,无复辛螫之苦。藏名匿迹,人莫之知。宋明帝召不至,齐高帝征又不至。文惠太子在东宫,苦延方至,仍又辞归。俄自金华轻棹西下,及就路,回之丰安。旬日之间,唐宇之祅贼入城涂地,唯丰安独全,时人以爲有先觉。齐武帝敕爲立馆。
渔父者,不知姓名,亦不知何许人也。太康孙缅爲寻阳太守,落日逍遥渚际,见一轻舟陵波隐显。俄而渔父至,神韵萧洒,垂纶长啸,缅甚异之。乃问:「有鱼卖乎?」渔父笑而答曰:「其钓非钓,宁卖鱼者邪?」缅益怪焉。遂褰裳涉水,谓曰:「窃观先生有道者也,终朝鼓枻,良亦劳止。吾闻黄金白璧,重利也,驷马高盖,荣势也。今方王道文明,守在海外,隐鳞之士,靡然向风。子胡不赞缉熙之美,何晦用其若是也?「渔父曰:「仆山海狂人,不达世务,未辨贱贫,无论荣贵。」乃歌曰:「竹竿籊籊,河水浟浟。相忘爲乐,贪饵吞鈎。非夷非惠,聊以忘忧。」于是悠然鼓棹而去。
缅字伯绪,太子仆兴曾之子也。有学义,宋明帝甚知之。位尚书左丞,东中郎司马。
褚伯玉字元璩,吴郡钱唐人也。高祖含,始平太守。父逿,征虏参军。伯
玉少有隐操,寡欲。年十八,父爲之昏。妇入前门,伯玉从后门出。遂往剡,居瀑布山。性耐寒暑,时人比之王仲都。在山三十馀年,隔绝人物。王僧达爲吴郡,苦礼致之,伯玉不得已,停郡信宿,才交数言而退。甯朔将军丘珍孙与僧达书曰:「闻褚先生出居贵馆,此子灭景云栖,不事王侯,抗高木食,有年载矣。自非折节好贤,何以致之。昔文举栖冶城,安道入昌门,于兹而三焉。却粒之士,餐霞之人,乃可暂致,不宜久羁。君当思遂其高步,成其羽化。望其还策之日,暂纡清尘,亦愿助爲譬说。」僧达答曰:「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人,或留虑儿女,或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唯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者,积数十载。近故要其来此,冀慰日夜。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已窥烟液,临沧洲矣。知君欲见之,辄当申譬。」
宋孝建二年,散骑常侍乐询行风俗,表荐伯玉,加徵聘本州议曹从事,不就。齐高帝即位,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又辞疾。上不欲违其志,敕于剡白石山立太平馆居之。建元元年卒,年八十六。伯玉常居一楼上,仍葬楼所。孔珪从其受道法,爲于馆侧立碑。
顾欢字景怡,一字玄平,吴郡盐官人也。家世寒贱,父祖并爲农夫,欢独好学。年六七岁,知推六甲。家贫,父使田中驱雀,欢作黄雀赋而归,雀食稻过半。父怒欲挞之,见赋乃止。乡中有学舍,欢贫无以受业,于舍壁后倚听,无遗忘者。夕则然松节读书,或然糠自照。及长,笃志不倦。闻吴兴东迁邵玄之能传五经文句,假爲书师,从之受业。同郡顾顗之临县,见而异之,遣诸子与游,及孙宪之并受经焉。年二十馀,更从豫章雷次宗谘玄儒诸义。
母亡,水浆不入口六七日,庐于墓次,遂隐不仕。于剡天台山开馆聚徒,受业者常近百人。欢早孤,读诗至「哀哀父母」,辄执书恸泣,由是受学者废蓼莪篇,不复讲焉。
晚节服食,不与人通。每旦出户,山鸟集其掌取食。好黄、老,通解阴阳书,爲数术多效验。初以元嘉中出都,寄住东府。忽题柱云「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因东归。后元凶弑逆,是其年月日也。
弟子鲍灵绶门前有一株树,大十馀围,上有精魅,数见影。欢印树,树即枯死。山阴白石村多邪病,村人告诉求哀,欢往村中爲讲老子,规地作狱。有顷,见狐狸鼋鼍自入狱中者甚多,即命杀之。病者皆愈。又有病邪者问欢,欢曰:「家有何书?「答曰:「唯有孝经而已。」欢曰:「可取仲尼居置病人枕边恭敬之,自差也。」而后病者果愈。后人问其故,答曰:「善禳恶,正胜邪,此病者所以差也。」
齐高帝辅政,征爲扬州主簿。及践阼乃至,称「山谷臣顾欢上表」,进政纲一卷。时员外郎刘思效表陈谠言,优诏并称美之。欢东归,上赐麈尾、素琴。
永明元年,诏征爲太学博士,同郡顾黯爲散骑侍郎。黯字长孺,有隐操,与欢不就征。会稽孔珪尝登岭寻欢,共谈四本。欢曰:「兰石危而密,宣国安而疏,士季似而非,公深谬而是。总而言之,其失则同;曲而辩之,其涂则异。何者?同昧其本而竞谈其末,犹未识辰纬而意断南北。群迷暗争,失得无准,情长则申,意短则屈。所以四本并通,莫能相塞。夫中理唯一,岂容有二?四本无正,失中故也。」于是着三名论以正之。尚书刘澄、临川王常侍朱广之,并立论难,与之往复;而广之才理尤精诣也。广之字处深,吴郡钱唐人也,善清言。
初,欢以佛道二家教异,学者互相非毁,乃着夷夏论曰:夫辩是与非,宜据圣典。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昼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右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此出玄妙内篇。佛经云「释迦成佛,有尘劫之数」,出法华无量寿。或「爲国师道士,儒林之宗」。出瑞应本起。欢论之曰:五帝三皇,不闻有佛;国师道士,无过老、庄;儒林之宗,孰出周、孔。若孔、老非圣,谁则当之?然二经所说,如合符契。道则佛也,佛则道也,其圣则符,其迹则反。或和光以明近,或曜灵以示远。道济天下,故无方而不入,智周万物,故无物而不爲。其入不同,其爲必异,各成其性,不易其事。是以端委搢绅,诸华之容;剪发旷衣,群夷之服。擎跽罄折,侯甸之恭;狐蹲狗踞,荒流之肃。棺殡椁葬,中夏之风;火焚水沈,西戎之俗。全形守礼,继善之教;毁貌易性,绝恶之学。岂伊同人,爰及异物,鸟王兽长,往往是佛。无穷世界,圣人代兴,或昭五典,或布三乘。在鸟而鸟鸣,在兽而兽吼,教华而华言,化夷而夷语耳。虽舟车均于致远,而有川陆之节,佛道齐乎达化,而有夷夏之别。若谓其致既均,其法可换者,而车可涉川,舟可行陆乎?今以中夏之性,效西戎之法,既不全同,又不全异。下弃妻孥,上绝宗祀。嗜欲之物,皆以礼伸,孝敬之典,独以法屈。悖礼犯顺,曾莫之觉,弱丧忘归,孰识其旧。且理之可贵者道也,事之可贱者俗也,舍华效夷,义将安取?若以道邪?道固符合矣。若以俗邪?俗则大乖矣。屡见刻舷沙门,守株道士,交诤小大,互相弹射。或域道以爲两,或混俗以爲一,是牵异以爲同,破同以爲异,则乖争之由,淆乱之本也。
寻圣道虽同,而法有左右,始乎无端,终乎无末,泥洹仙化,各是一术。佛号正真,道称正一,一归无死,真会无生。在名则反,在实则合。但无生之教赊,无死之化切,切法可以进谦弱,赊法可以退夸强。佛教文而博,道教质而精,精非粗人所信,博非精人所能。佛言华而引,道言实而抑,抑则明者独进,引则昧者竞前。佛经繁而显,道经简而幽,幽则妙门难见,显则正路易遵。此二法之辨也。
圣匠无心,方圆有体,器既殊用,教亦易施。佛是破恶之方,道是兴善之术,兴善则自然爲高,破恶则勇猛爲贵。佛迹光大,宜以化物。道迹密微,利用爲己。优劣之分,大略在兹。
夫蹲夷之仪,娄罗之辩,各出彼俗,自相聆解。犹虫跃鸟聒,何足述效。欢虽同二法,而意党道教。宋司徒袁粲托爲道人通公驳之。其略曰:
白日停光,恒星隐照,诞降之应,事在老先,似非入关,方昭斯瑞。又西域之记,佛经之说,俗以膝行爲礼,不慕蹲坐爲恭。道以三遶爲虔,不尚踞傲爲肃。岂专戎土,爰亦兹方。襄童谒帝,膝行而进,赵王见周,三环而止。今佛法垂化,或因或革。清信之士,容衣不改,息心之人,服貌必变。变本从道,不遵彼俗,俗风自殊,无患其乱。
孔、老、释迦,其人或同,观方设教,其道必异。孔、老教俗爲本,释氏出世爲宗,发轸既殊,其归亦异。又仙化以变形爲上,泥洹以陶神爲先。变形者白首还缁,而未能无死;陶神者使尘惑日损,湛然常存。泥洹之道,无死之地,乖诡若此,何谓其同?欢答曰:
案道经之作,着自西周,佛经之来,始乎东汉。年踰八百,代悬数十。若谓黄、老虽久而滥在释前,是吕尚盗陈恒之齐,刘季窃王莽之汉也。又夷俗长跽,法与华异,翘左跂右,全是蹲踞。故周公禁之于前,仲尼诫之于后。又佛起于戎,岂非戎俗素恶邪?道出于华,岂非华风本善邪?今华风既变,恶同戎狄,佛来破之,良有以矣。佛道实贵,故戒业可遵;戎俗实贱,故言貌可弃。今诸华士女,氏族弗革,而露首偏踞,滥用夷礼。
又若观风流教,其道必异。佛非东华之道,道非西夷之法,鱼鸟异川,永不相关。安得老、释二教,交行八表。今佛既东流,道亦西迈,故知俗有精粗,教有文质。然则道教执本以领末,佛教救末以存本。请问所归,异在何许?若以翦落爲异,则胥靡翦落矣;若以立像爲异,则俗巫立像矣。此非所归,归在常住,常住之象,常道孰异。
神仙有死,权便之说。神仙是大化之总称,非穷妙之至名。至名无名,其有名者二十七品。仙变成真,真变成神,或谓之圣,各有九品。品极则入空寂,无爲无名。若服食茹芝,延寿万亿,寿尽则死,药极则枯,此修考之士,非神仙之流也。
明僧绍正二教论,以爲「佛明其宗,老全其生。守生者蔽,明宗者通。今道家称长生不死,名补天曹,大乖老、庄立言本理」。文惠太子、竟陵王子良并好释法,吴兴孟景翼爲道士,太子召入玄圃,衆僧大会。子良使景翼礼佛,景翼不肯。子良送十地经与之,景翼造正一论,大略曰:「宝积云,'佛以一音广说法'。老子云,'圣人抱一以爲天下式'。一之爲妙,空玄绝于有境,神化赡于无穷。爲万物而无爲,处一数而无数。莫之能名,强号爲一。在佛曰'实相',在道曰'玄牝'。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以不守之守守法身,以不执之执执大象。但物有八万四千行,说有八万四千法。法乃至于无数,行亦达于无央,等级随缘,须导归一。归一曰回向,向正即无邪。邪观既遣,亿善日新。三五四六,随用而施,独立不改,绝学无忧。旷劫诸圣,共遵斯一。老、释未始于尝分,迷者分之而未合。亿善遍修,修遍成圣,虽十号千称,终不能尽。终不能尽,岂可思议。」司徒从事中郎张融作门律云:「道之与佛,逗极无二。吾见道士与道人战儒墨,道人与道士辨是非。昔有鸿飞天首,积远难亮,越人以爲凫,楚人以爲乙。人自楚、越,鸿常一耳。」以示太子仆周顒。顒难之曰:「虚无法性,其寂虽同,位寂之方,其旨则别。论所谓'逗极无二'者,爲逗极于虚无,当无二于法性邪。足下所宗之本一物爲鸿乙耳,驱驰佛道,无免二末,未知高鉴,缘何识本?轻而宗之,其有旨乎。」往复文多不载。
欢口不辩,善于着论。又注王弼易二系,学者传之。知将终,赋诗言志曰:「五涂无恒宅,三清有常舍。精气因天行,游魂随物化。鹏从适大海,蜩鸠之桑柘。达生任去留,善死均日夜。委命安所乘,何方不可驾。翘心企前觉,融然从此谢。」自克死日,自择葬时,卒于剡山,时年六十四。身体香软,道家谓之尸解仙化焉。还葬旧墓,木连理生墓侧。县令江山图表状,武帝诏欢诸子撰欢文议三十卷。
又始兴人庐度字孝章,亦有道术。少随张永北侵魏。永败,魏人追急,阻淮水不得过。度心誓曰:「若得免死,从今不复杀生。」须臾见两楯流来,接之得过。后隐居庐陵西昌三顾山,鸟兽随之。夜有鹿触其壁,度曰:「汝勿坏我壁。」鹿应声去。屋前有池养鱼,皆名呼之,次第来取食乃去。逆知死年月,与亲友别。永明末,以寿终。
杜京産字景齐,吴郡钱唐人也。祖运,刘毅卫军参军。父道鞠,州从事,善弹棋。
京産少恬静,闭意荣宦,颇涉文义,专修黄、老。会稽孔觊,清刚有峻节,一见而爲款交。郡命主簿,州辟从事,称疾去。与同郡顾欢同契。于始宁东山开舍授学。齐建元中,武陵王晔爲会稽,齐高帝遣儒士刘瓛入东爲晔讲,瓛故往与之游,曰:「杜生,当今之台、尚也。」京産请瓛至山舍讲书,倾资供待。子栖躬自屣履,爲瓛生徒下食。孔珪、周顒、谢瀹并致书以通殷勤。
永明十年,珪及光禄大夫陆澄、祠部尚书虞悰、太子右率沈约、司徒右长史张融表荐京産,征爲奉朝请,不至。于会稽日门山聚徒教授。建武初,征员外散骑侍郎。京産曰:「庄生持钓,岂爲白璧所回。」辞疾不就,卒。
会稽山阴人孔道徽,守志业不仕,与京産友善。道徽父佑至行通神,隐于四明山,尝见山谷中有数百斛钱,视之如瓦石不异。采樵者竞取,入手即成沙砾。曾有鹿中箭来投佑,佑爲之养创,愈然后去。太守王僧虔与张绪书曰:「孔佑,敬康曾孙也。行动幽祗,德标松桂,引爲主簿,遂不可屈。此古之遗德也。」道徽少厉高行,能世其家风。隐居南山,终身不窥都邑。豫章王嶷爲扬州,辟西曹书佐,不至。乡里宗慕之。道徽兄子总,有操行,遇饥寒不可得衣食,县令吴兴丘仲孚荐之,除竟陵王侍郎,竟不至。
永明中,会稽锺山有人姓蔡,不知名,隐山中,养鼠数千头,呼来即来,遣去即去。言语狂易,时谓之谪仙,不知所终。
京産高祖子恭以来及子栖世传五斗米道不替。栖字孟山,善清言,能弹琴。刺史齐豫章王嶷闻其名,辟议曹从事,仍转西曹书佐。竟陵王子良数致礼接。国子祭酒何胤掌礼,又重栖,以爲学士,掌昏冠仪。以父老归养。栖肥白长壮,及京産病,旬日间便皮骨自支。京産亡,水浆不入口七日,晨夜不罢哭,不食盐菜。每营买祭奠,身自看视,号泣不自持。朔望节岁,绝而复续,呕血数升。时何胤、谢朏并隐东山,遗书敦譬,诫以毁灭。至祥禫,暮梦见其父,恸哭而绝。初,胤兄点见栖叹曰:「卿风韵如此,虽获嘉誉,不永年矣。」卒时年三十六,当时咸嗟惜焉。
建武二年,剡县有小儿年八岁,与母俱得赤班病,母死,家人以小儿犹恶,不令其知。小儿疑之,问云:「母尝数问我病,昨来觉声羸,今不复问,何也?」因自投下床,扶匐至母尸侧,顿绝而死。乡邻告之县令宗善才,求表庐,事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