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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 卷五十五

时间:2023-08-26 来源:m.86027.cn 专题:南史

《南史》 卷五十五

  列传第四十五

  王茂曹景宗席阐文夏侯详吉士瞻蔡道恭杨公则邓元起张惠绍冯道根康绚昌义之

  王茂字休连,一字茂先,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马。父天生,宋末爲列将,克司徒袁粲,以勋历位郡守,封上黄县男。

  茂年数岁,爲大父深所异,常曰:「此吾家千里驹,成门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究其大指。性隐不交游,身长八尺,洁白美容仪。齐武帝布衣时尝见之,叹曰:「王茂先年少堂堂如此,必爲公辅。」

  后爲台郎,累年不调。亦知齐之将亡,求爲边职。久之,爲雍州长史、襄阳太守。梁武便以王佐许之,事无大小皆询焉。人或谮茂反,帝弗之信。谮者骤言之,遣视其甲矟,则虫网焉,乃诛言者。或云茂与帝不睦,帝诸腹心并劝除之。而茂少有骁名,帝又惜其用,曰:「将举大事,便害健将,此非上策。」乃令腹心郑绍叔往候之。遇其卧,因问疾。茂曰:「我病可耳。」绍叔曰:「都下杀害日甚,使君家门涂炭,今欲起义,长史那犹卧。」茂因掷枕起,即袴褶随绍叔入见。武帝大喜,下床迎,因结兄弟,被推赤心,遂得尽力。

  发雍部,遣茂爲前驱。郢、鲁既平,从武帝东下爲军锋。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朱雀门,衆号二十万。及战,梁武军引却,茂下马单刀直前,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执铁缠矟翼茂而进,故大破之。茂勋第一,欣庆力也。建康城平,以茂爲护军将军,迁侍中、领军将军。时东昏妃潘玉儿有国色,武帝将留之,以问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啓求爲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生。舆出,尉吏俱行非礼。乃以馀妃赐茂,亦潘之亚也。

  群盗之烧神兽门,茂率所领应赴,爲盗所射。茂跃马而进,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叛,茂出爲江州刺史,南讨之。伯之奔魏。时九江新经军寇,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攻汉中,茂受诏西御,魏乃班师。历位侍中,中卫将军,太子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时天下无事,武帝方敦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色。武帝宥而不责。进位司空。

  茂性宽厚,居官虽无美誉,亦爲吏人所安。居处方正,在一室衣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瑰丽,须眉如画,爲衆所瞻望。徙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不取奉,狱无滞囚,居处被服,同于儒者。薨于州。武帝甚悼惜之,诏赠太尉,諡曰忠烈公。

  初,茂以元勋,武帝赐锺磬之乐。茂在州,梦锺磬在格,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锺磬在格,果无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所以惠劳臣也。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卒。

  子贞秀嗣,以居忧无礼,爲有司所奏,徙越州,后诏留广州。与魏降人杜景欲袭州城,刺史萧昂斩之。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仕宋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獐鹿,每衆骑赴鹿,鹿马相乱,景宗于衆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鹿应弦辄毙,以此爲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馀箭,每箭杀蛮,蛮遂散走。因以胆勇闻。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少与州里张道门善,道门,车骑将军敬儿少子也,爲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阳遣船到武陵,收其尸,迎还殡葬。乡里以此义之。

  仕齐以军功累加游击将军。建武四年,随太尉陈显达北围马圈,以奇兵二千破魏援中山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功,以景宗爲后。景宗退无怨言。魏孝文率衆大至,显达宵奔,景宗导入山道,故显达父子获全。

  梁武爲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帝临其宅。时天下方乱,帝亦厚加意焉,表爲竟陵太守。及帝起兵,景宗聚衆并率五服内子弟三百人从军,遣亲人杜思冲劝先迎南康王于襄阳即位,武帝不从。及至竟陵,以景宗爲军锋。道次江宁,东昏将李居士以重兵镇新亭,景宗被甲驰战,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及武帝入顿西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城平,封湘西县侯,除郢州刺史,加都督。天监元年,改封竟陵县侯。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人颇厌之。

  二年十月,魏攻司州,围刺史蔡道恭。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关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爲御史中丞任昉所奏。帝以功臣不问,征爲右卫将军。

  五年,魏中山王英攻锺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诏景宗督衆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叡亦援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宗顿道人洲,待衆军齐集俱进。景宗欲专其功,乃违敕而进,遇暴风卒起,颇有沈溺,复还守先顿。帝闻之曰:「此所以破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狈。今得待衆军同进,始可大捷矣。」及韦叡至,与景宗进顿邵阳洲,立垒与魏城相去百余步。魏连战不能却,伤杀者十二三,自是魏军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夺气。魏将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藳,皆爲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馀人,径度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自举筑。大眼来攻,景宗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因谓爲赵草城。是后恣刍牧马。大眼遣抄掠,辄爲赵草所获。

  先是,诏景宗等预装高舰,使与魏桥等,爲火攻计。令景宗与叡各攻一桥。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因春水生,淮水暴长六七尺。叡遣所督将冯道根、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使衆军复鼓噪乱登诸城,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水死,淮水爲之不流。景宗命军主马广蹑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馀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马入梁城,缘淮百馀里尸骸相藉。虏五万馀人,收其军粮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称计。景宗乃搜所得生口万余人,马千匹,遣献捷。

  先是旱甚,诏祈蒋帝神求雨,十旬不降。帝怒,命载荻欲焚蒋庙并神影。尔日开朗,欲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骤雨如写,台中宫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于是备法驾将朝臣修谒。是时,魏军攻围锺离,蒋帝神报敕,必许扶助。既而无雨水长,遂挫敌人,亦神之力焉。凯旋之后,庙中人马脚尽有泥湿,当时并目睹焉。

  景宗振旅凯入,帝于华光殿宴饮连句,令左仆射沈约赋韵。景宗不得韵,意色不平,啓求赋诗。帝曰:「卿伎能甚多,人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诏令约赋韵。时韵已尽,唯馀竞病二字。景宗便操笔,斯须而成,其辞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叹不已。约及朝贤惊嗟竟日,诏令上左史。于是进爵爲公,拜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爲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解,不以问人,皆以意造,虽公卿无所推;唯以韦叡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同宴御筵,亦曲躬谦逊。武帝以此嘉之。

  景宗好内,妓妾至数百,穷极锦绣。性躁动,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礔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脯,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此邑邑使人气尽。」爲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人作邪呼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爲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帝颇知之,景宗惧乃止。

  帝数宴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酒后谬妄,或误称下官。帝故纵之,以爲笑乐。后爲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赠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壮。子皎嗣。

  景宗齐永元初任竟陵郡,其第九弟义宗年少,未有位宦,居在雍州。既方伯之弟,又是豪强之门。市边富人姓向以见钱百万欲埤义宗,以妹适之。义宗遣人送书竟陵谘景宗,景宗题书后答曰:「买犹未得,云何已卖。」义宗贪镪遂成。后随武帝西下,历位梁、秦二州刺史。向家兄弟凭附曹氏,位登列卿。后义宗爲都督,征穰城,军败,见获于魏,卒。

  席阐文,安定临泾人也。孤贫,涉猎书史。齐初,爲雍州刺史萧赤斧中兵参军,由是与其子颖胄善。复历西中郎中兵参军,领城局。梁武帝之将起兵,阐文劝颖胄同焉,仍遣客田祖恭私报帝,并献银装刀,帝报以金如意。

  和帝称尊号,爲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骚扰,阐文以和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憺留镇雍部,乃与西朝群臣迎憺总州事,故赖以宁辑。

  帝受禅,除都官尚书,封山阳伯,出爲东阳太守。在郡有能名。冬至,悉放狱中囚,依期而至。改封湘西侯。卒官,諡曰威。夏侯详字叔业,谯郡谯人也。年十六遭父艰,居丧哀毁,三年庐于墓侧。尝有三足雀来集其庐户,衆咸异焉。

  仕宋爲新汲令,政有异绩。豫州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内,爲属城表。转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爲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引详及裴叔业日夜与语,详辄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以告详。详曰:「不爲福始,不爲祸先。」由此微有忤。出爲征虏长史、义阳太守。

  及南康王爲荆州,详爲西中郎司马、新兴太守。梁武帝起兵,长史萧颖胄同创大举,虑详不同,以告柳忱。忱曰:「易耳。近详求昏未之许,令成昏而告之,不忧立异。」于是以女适其子夔。大事方建,西台以详爲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顷之颖胄卒,梁武弟始兴王憺留守襄阳,详乃遣使迎憺共参军国。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寻授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征爲侍中、车骑将军,封甯都县侯。详累让,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丰城县公。三年,迁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爲百姓所称。州城南临水有峻峰,旧传云「刺史登此山辄代」,由是历政莫敢至,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后征爲尚书左仆射、金紫光禄大夫,道病卒。上爲素服举哀,赠开府仪同三司,諡曰景。子亶嗣。

  亶字世龙,齐永元末,父详爲西中郎南康王司马,随府镇荆州,亶留都下,爲东昏听政主帅。及崔慧景作乱,亶以捍御功,除骁骑将军。及梁武起兵,详与长史萧颖胄协同,密遣迎亶。亶乃齎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统。建邺平,以亶爲尚书吏部郎,俄迁侍中,奉玺于帝。

  天监六年,累迁南郡太守。父忧解职,居丧尽礼,庐于墓侧,遗财悉推诸弟。八年,起爲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服阕,袭封丰城县公。居州甚有威惠,爲边人悦服。历都官尚书,迁给事中、右卫将军。累迁吴兴太守。在郡复有惠政,吏人图其像,立碑颂美焉。

  普通五年,爲中护军。六年,大举北侵,先遣豫州刺史裴邃帅谯州刺史湛僧智等自南道攻寿阳,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持节代邃,与魏将河间王琛、临淮王彧等相拒,频战克捷。寻敕班师合肥,须堰成复进。七年夏,淮堰水盛,寿阳城将没,武帝复遣北道军元树帅彭宝孙、陈庆之等稍进。亶帅湛僧智、鱼弘、张澄等通清流涧将入淮、肥。魏军夹肥筑城出亶后,亶与僧智还袭破之。进攻黎浆,贞威将军韦放自北道会焉。两军既合,所向皆降,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口七万五千人。诏以寿阳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镇改爲南豫州,以亶爲豫、南豫二州刺史,加都督。寿春久离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轻刑薄赋,务农省役,顷之人户充复。卒于州镇。帝闻之,即日素服举哀,赠车骑将军,諡曰襄。州人夏侯简等表请爲亶立碑置祠,诏许之。

  亶美风仪,宽厚有器量,涉猎文史,能专对。宗人夏侯溢爲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坐,帝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亶答云:「是臣从弟。」帝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如何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时以爲能。

  亶历六郡三州,不爲産业,禄赐所得,随散亲故。性俭率,居处服用充足而已,不事华侈。晚年颇好音乐,有妓妾十数人,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爲夏侯妓衣。子谊袭封丰城县公。

  亶弟夔字季龙,位大匠卿,累迁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直阁将军任思祖出义阳道,攻平静、穆陵、阴山三关,克之。时谯州刺史湛僧智围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陵,入其郛。魏将元显伯率军赴援,僧智逆击破之。夔自武阳出会僧智,断魏军归路。庆和于内筑栅自固,及夔至遂请降,凡降男女口万馀人。显伯闻之夜遁,衆军追虏二万馀人,斩获不可胜数,由是义阳北道遂与魏绝。及郢州刺史元愿达降,诏改爲北司州,以夔爲刺史,兼督司州,封保城县侯。

  中大通六年,爲豫州刺史,加督。豫州积岁连兵,人颇失业,夔乃率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馀顷,岁收谷百余万石,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内赖之。夔兄亶先经此任,至是夔又居焉,兄弟并有恩惠于乡里。百姓歌曰:「我之有州,频得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夔在州七年,远近多附之,有部曲万人,马二千匹,并服习精强,爲当时之盛。性奢豪,后房伎妾曳罗绮饰金翠者百数。爱好人士,不以贵位自高,文武宾客常满坐,时亦以此称之。卒于州,諡曰桓。子撰嗣,官至太仆卿。

  撰弟譒,少粗险薄行,常停乡里,领其父部曲,爲州助防。刺史贞阳侯明引爲府长史。明被魏囚,复爲侯景长史。景反,譒前驱济江,顿兵士林馆,破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财货尽略有之。明在州有四妾章、于、王、阮,并有国色。明被魏囚,其妾并还都第,譒至破第纳焉。

  鱼弘,襄阳人。身长八尺,白澈美姿容。累从征讨,常爲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尝谓人曰:「我爲郡有四尽:水中鱼鼈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人庶尽。丈夫生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生但欢乐,富贵在何时。」于是恣意酣赏。侍妾百馀人,不胜金翠,服翫车马,皆穷一时之惊绝。有眠床一张,皆是蹙柏,四面周匝,无一有异,通用银镂金花寿福两重爲脚。

  爲湘东王镇西司马,述职西上,道中乏食,缘路采菱,作菱米饭给所部。弘度之所,后人觅一菱不得。又于穷洲之上,捕得数百猕猴,膊以爲脯,以供酒食。比及江陵,资食复振。逢敕迎瑞像,王令送像下都,弘率部曲数百,悉衣锦袍,赫弈满道,颇爲人所慕。涂经夏首,李抗斅其爲人,抗舅元法僧闻之,杖抗三百。后爲新兴、永甯太守,卒官。

  吉士瞻字梁容,冯翊莲勺人也。少有志气,不事生业。时征士吴苞见其姿容,劝以经学,因诵鲍照诗云:「竖儒守一经,未足识行藏。」拂衣不顾。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卜者王先生计禄命,王生曰:「君拥旄杖节非一州,后一年当得戎马大郡。」及梁武起兵,义阳太守王抚之、天门太守王智逊、武陵太守萧强等并不从命,镇军萧颖胄遣士瞻讨平之。齐和帝即位,以爲领军司马。士瞻少时尝于南蛮府中掷博,无褌褰露,爲侪辈所侮。及平鲁休烈军,得绢三万疋,乃作百褌,其外并赐军士,不以入室。以军功,除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建康平,爲巴东相、建平太守。

  初,士瞻爲荆府城局参军,浚万人仗库防池,得一金革鈎,隐起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鈎,且公且侯。」士瞻娶夏侯详兄女,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及是革命,详果封侯,而士瞻不锡茅土。

  天监二年,入爲直合将军,历位秦、梁二州刺史,加都督。后爲太子右卫率,又出爲西阳、武昌二郡太守。在郡清约,家无私积。始士瞻梦得一积鹿皮,从而数之,有十一领。及觉喜曰:「鹿者禄也,吾当居十一禄乎。」自其仕进所莅已九,及除二郡,心恶之,遇疾不肯疗。普通七年卒于郡,赠左卫将军,諡曰胡子。子琨时在戎役,闻问一踊而绝,良久乃苏。不顾军制,辄离所部,遂以孝闻。诏下旌异。

  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也。父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宽厚有大量,仕齐爲西中郎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梁武帝起兵,萧颖胄以道恭素着威略,专相委任。齐和帝即位,爲右卫将军。出爲司州刺史。梁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进号平北将军。

  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衆不满五千人,食裁半岁。魏军攻之,昼夜不息,乃作大车载土,四面俱前,欲以填堑。道恭堑内列艨艟斗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堑水,道恭载土屯塞之。相持百馀日,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冲,攻围日急。道恭用四石乌漆大弓射,所中皆洞甲饮羽,一发或贯两人,敌人望弓皆靡。又于城内作土山,多作大矟,长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执以刺魏人。魏军甚惮之,将退。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勰、从弟灵恩及将率谓曰:「吾所苦势不能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又令取所持节授僧勰曰:「禀命出疆,既不得奉以还朝,方欲携之同逝。可与棺柩相随。」衆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知道恭死,攻之转急。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赴援,景宗不前。至八月,城内粮尽,魏克之。赠镇西将军,并寻购丧榇。八年,魏许还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阳。传国至孙固,早卒,国除。杨公则字君翼,天水西县人也。父仲怀,爲宋豫州刺史殷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勉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随父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久。勉命还仲怀首。公则敛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着名。

  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爲宋熙太守、领白马戍主。时氐贼李乌奴攻白马,公则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耍与同事。公则僞许而图之,谋泄,单马逃归。齐高帝下诏褒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迁扶风太守,母忧去官。雍州刺史陈显达起爲甯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构乱,公则进讨。事平,迁武甯太守,百姓便之。入爲前军将军。

  和帝爲荆州刺史,公则爲西中郎中兵参军。及萧颖胄协同梁武,以公则爲辅国将军,领西中郎谘议参军,率兵东下。和帝即位,授湘州刺史。梁武军次沔口,公则率湘府之衆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悉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郢城平,武帝命衆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江州既定,连旌东下,直造建邺。公则号令严明,秋豪不犯,所在莫不赖焉。

  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虏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是湘溪人,性懦怯,城内轻之,以爲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城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陈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还镇南藩。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甯都县侯。湘州寇乱累年,人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爲政虽无威严,然励己廉慎,爲吏人所悦。湘俗单门多以赂求州职,公则至皆断之,所辟皆州郡着姓。武帝班下诸州以爲法。

  三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送故一无所取。迁卫尉卿。时朝廷始议北侵,公则威名素着,至都,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将发,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涂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强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等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而返。疾笃,卒于师。武帝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諡烈侯。

  公则爲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己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瞟嗣,有罪国除。帝以公则勋臣,特听庶长子眺嗣。眺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性任侠,仕齐爲武甯太守。梁武起兵,萧颖胄与书招之,即日上道,率衆与武帝会于夏口。齐和帝即位,拜广州刺史。中兴元年,爲益州刺史,仍爲前军。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爲当阳县侯,始述职焉。

  初,梁武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至,遂发兵拒守。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竞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郡政慢,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人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人必不堪。衆心一离,虽悔无及。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人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时益州兵乱既久,人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武帝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建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爲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爲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劝恤人事,口不论财色。性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爲蜀土所称。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庾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娄而政迹稍损。

  在政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爲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藻代之。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将王景胤、孔陵,攻东、西晋寿,并遣告急。衆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浸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相催督。」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武帝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将救汉中。比是,魏已攻克两晋寿。

  萧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萧藻入城,求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马爲。」藻恚,醉而杀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其故。藻惧曰:「天子有诏。」衆乃散。遂诬以反,帝疑焉。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封松滋县侯。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帝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藻曰:「元起爲汝报雠,汝爲雠报雠,忠孝之道如何?「乃贬藻号爲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给鼓吹,諡忠侯。罗研字深微,少有材辩。元起平蜀,辟爲主簿,后爲信安令。故事置观农谒者,围桑度田,劳扰百姓。研请除其弊,帝从之。鄱阳忠烈王恢临蜀,闻其名,请爲别驾。及西昌侯藻重爲刺史,州人爲之惧,研举止自若。侯谓曰:「非我无以容卿,非卿无以事我。」齐苟儿之役,临汝侯嘲之曰:「卿蜀人乐祸贪乱,一至于此。」对曰:「蜀中积弊,实非一朝。百家爲村,不过数家有食,穷迫之人,什有八九,束缚之使,旬有二三。贪乱乐祸,无足多怪。若令家畜五母之鸡,一母之豕,床上有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张巧说于前,韩、白按剑于后,将不能使一夫爲盗,况贪乱乎?」

  大通二年,爲散骑侍郎。嗣王范将西,忠烈王恢谓曰:「吾昔在蜀,每事委罗研,汝遵而勿失。」范至,复以爲别驾,升堂拜母,蜀人荣之。数年卒官。蜀土以文达者,唯研与同郡李膺。

  膺字公胤,有才辩。西昌侯藻爲益州,以爲主簿。使至都,武帝悦之,谓曰:「今李膺何如昔李膺?」对曰:「今胜昔。」问其故,对曰:「昔事桓、灵之主,今逢尧、舜之君。」帝嘉其对,以如意击席者久之。乃以爲益州别驾。着益州记三卷行于世。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爲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及大军至都,荜在城内甚惧。城平,而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爲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遗之。少时又尝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有稻几二千斛,悉以施之,时人称其二者有大度。元起初爲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汝贫贱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此,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及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张惠绍字德继,义阳人也。少有武干,仕齐爲竟陵横桑戍主。母丧归乡里。闻梁武帝起兵,乃自归,累有战功。武帝践阼,封石阳县侯,位骁骑将军、直合、左细仗主。时东昏馀党数百人窃入南、北掖门,夜烧神兽门,害卫尉张弘策。惠绍驰率所领赴战,贼乃散走。迁太子右卫率,以军功累增爵邑。历位卫尉卿,左卫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在州和理,吏人亲爱之。征还爲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甲仗百人,直卫殿中。卒,諡曰忠。

  子澄嗣。累有战功,与湛僧智、胡绍世、鱼弘并爲当时骁将。历官卫尉卿,太子左卫率。卒官,諡曰湣。

  冯道根字巨基,广平酇人也。少孤,家贫,佣赁以养母。行得甘肥,未尝先食,必遽还以遗母。年十三,以孝闻。郡召爲主簿,不就,曰:「吾当使封侯庙食,安能爲儒吏邪。」

  年十六,乡人蔡道班爲湖阳戍主,攻蛮锡城,反爲蛮困。道根救之、匹马转战,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甚多,道班以免,由是知名。

  齐建武末,魏孝文攻陷南阳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陈显达争之,师入汮口,道根说显达曰:「汮水急,不如悉弃船于酇城,方道步进。」显达不听,道根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败夜走,赖道根指路以全。寻爲汮口戍副。

  以母丧还家。闻梁武帝起兵,乃谓所亲曰:「金革夺礼,古人不避,扬名后世,岂非孝乎。」因率乡人归武帝,隶于王茂,常爲前锋。武帝即位,爲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爲南梁太守,领阜陵城戍。初到阜陵,修城隍,远斥候,如敌将至者。衆颇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战,此之谓也。」修城未毕,魏将党法宗、傅竖眼率衆二万,奄至城下,道根堑垒未固,城中衆少,莫不失色。道根命开城门,缓服登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军战,败之,魏军因退。迁辅国将军。

  六年,魏攻锺离,武帝诏豫州刺史韦叡救之。道根爲叡前驱,至徐州,建计据邵阳洲,筑垒掘堑逼魏城。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城隍立办。及淮水长,道根乘战舰断魏连桥,魏军败绩。进爵爲伯,改封豫宁县。八年,拜豫州刺史,领汝阴太守。爲政清简,境内安之。累迁右卫将军。

  道根性谨厚,木讷少言,爲将能检御部曲。所过村陌,将士不敢虏掠。每征伐终不言功,其部曲或怨非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鉴功之多少,吾将何事。」武帝尝指道根示尚书令沈约,美其口不论勋。约曰:「此陛下之大树将军也。」历处州郡,和理清静,爲下所怀。在朝廷虽贵显,而性俭约,所居宅不修墙屋,无器服侍卫,入室则萧然如素士之贫贱者。当世服其清退,武帝亦雅重之。微时不学,既贵粗读书,自谓少文,常慕周勃之器量。

  十六年,复爲豫州。将行,武帝引朝臣宴别道根于武德殿,召画工使图其形,道根踧踖谢曰:「臣所可报国家,唯馀一死,但天下太平,恨无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根,人皆喜悦。武帝每称曰:「冯道根所在,能使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居州少时遇疾,乞还。朝廷征爲散骑常侍、左军将军。卒于官。是日,舆驾春祠二庙,及出宫,有司以闻。帝问中书舍人朱异曰:「吉凶同日,今可行乎?」对曰:「昔柳庄寝疾,卫献公当祭,请尸曰:'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闻其死,请往。'不释祭服而往,遂以襚之。道根虽未爲社稷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帝即驾幸其宅,哭之甚恸。諡曰威。子怀嗣。

  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汉置都护,尽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诏河西,因留不去,其后遂氏焉。晋时陇右乱,迁于蓝田。绚曾祖因爲苻坚太子詹事,生穆。穆爲姚苌河南尹。宋永初中,穆率乡族三千馀家入襄阳之岘南,宋爲置华山郡蓝田县,寄立于襄阳,以穆爲秦、梁二州刺史。未拜,卒。绚伯元隆、父元抚,并爲流人所推,相继爲华山太守。

  绚少俶傥有志气,仕齐爲华山太守,推诚抚循,荒馀悦服。梁武起兵,绚举郡以应。天监元年,封南阳县男,除竟陵太守。累迁太子左卫率,甲仗百人,与领军萧景直殿内。绚身长八尺,容貌绝伦,虽居显职,犹习武艺。帝幸德阳殿戏马,敕绚马射,抚弦贯的,观者悦之。其日,上使画工图绚形,遣中使持以问绚曰:「卿识此图不?」其见亲如此。

  时魏降人王足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足引北方童谣曰:「荆山爲上格,浮山爲下格,潼沱爲激沟,并灌钜野泽。」帝以爲然,使水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揯视地形,咸谓淮内沙土漂轻,不坚实,其功不可就。帝弗纳,发徐、扬人率二十户取五丁以筑之。假绚节、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役人及战士,有衆二十万,于锺离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十四年四月,堰将合,淮水漂疾,复决溃。衆患之。或谓江、淮多蛟,能乘风雨决坏崖岸,其性恶铁。因是引东西二冶铁器,大则釜鬲,小则鋘锄,数千万斤沈于堰所,犹不能合。乃伐树爲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冈陵木石无巨细必尽,负担者肩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声合。武帝湣之,遣尚书右仆射袁昂、侍中谢举假节慰劳,并加蠲复。是冬寒甚,淮、泗尽冻,士卒死者十七八。帝遣赐以衣裤。

  十一月,魏遣将杨大眼扬声决堰,绚命诸军撤营露次以待之。遣其子悦挑战,斩魏咸阳王府司马徐方兴,魏军小却。十五年四月,堰成,其长九里,下阔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夹之以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列居其上。其水清洁,俯视邑居坟墓,了然皆在其下。或谓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湫东注,则游波宽缓,堰得不坏。」绚然之,开湫东注。又纵反间于魏曰:「梁所惧开湫。」魏人信之,果凿山深五丈,开湫北注。水日夜分流,湫犹不减。其月,魏军竟溃而归。水之所及,夹淮方数百里地。魏寿阳城戍稍徙顿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冈垄。

  初,堰起徐州界,刺史张豹子谓己必尸其事。既而绚以佗官来监作,豹子甚惭,由是谮绚与魏交通。帝虽不纳,犹以事毕征绚。寻除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绚征还,豹子不修堰,至其秋,淮水暴长,堰坏,奔流于海,杀数万人。其声若雷,闻三百里。水中怪物,随流而下,或人头鱼身,或龙形马首,殊类诡状,不可胜名。祖揯坐下狱。绚在州三年,大修城隍,号爲严整。

  普通元年,除卫尉卿,未拜卒。舆驾即日临哭,諡曰壮。绚宽和少喜惧,在朝廷见人如不能言,号爲长厚。在省每寒月,见省官有褴缕者,辄遣遗以繻衣,其好施如此。子悦嗣。

  昌义之,历阳乌江人也。少有武干,爲冯翊戍主。梁武帝爲雍州,因事帝,帝亦厚遇之。及起兵,板爲辅国将军、军主。每战必捷。

  天监元年,封永丰侯,累迁北徐州刺史,镇锺离。四年,大举北侵,临川王宏督衆军向洛口,义之爲前军,攻魏梁城戍,克之。五年冬,武帝以征役久,诏班师。魏中山王元英乘势追蹑,攻没马头等城。城内粮贮,魏悉移归北,议者咸谓无复南向。帝曰:「此必进兵,非其实也。」乃遣修锺离城,敕义之爲战守备。是冬,英果率衆数十万围锺离,冲车毁西墉。时城中衆才三千,义之督帅,随方抗御,前后杀伤万计,魏军死者与城平。

  六年,帝遣曹景宗、韦叡率衆二十万救焉,大破魏军。义之率轻兵追至洛口而还。以功进号军师将军,再迁都督、南兖州刺史。坐以禁物出蕃,爲有司所奏免。

  十三年,累迁左卫将军。是冬,帝遣太子右卫率康绚督衆军作荆山堰,魏将李昙定大衆逼荆山,扬声决堰。诏假义之节救绚,军未至,绚等已破魏军。魏又遣大将军李平攻硖石,义之又率朱衣直合王神念救之。魏克硖石,义之班师,爲有司所奏,帝以其功臣不问。

  十五年,授北徐州刺史。义之不知书,所识不过十字。性宽厚,爲将能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人安之。改封营道县侯。征爲护军将军,卒于官。帝深痛惜之,諡曰烈。子宝景嗣。

  论曰:永元之季,虽时主昏狂,荆、雍二州,尚未有衅。武皇迹缘家酷,首唱孟津之师,王茂等运接昌期,自致勤王之举。若非天人啓期,岂得若斯之速乎。其隆名显级,亦各风云之感会也。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爲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啓,年之不永,不亦宜乎。张惠绍、冯道根、康绚、昌义之攀附之始,其功则末。及群盗焚门,张以力战自着。锺离、邵阳之逼,冯、昌劳效居多。浮山之役,而康绚实典其事。互有厥劳,宠进宜矣。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实兴,退舍而决,岂人事乎,其天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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