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阶级:寄生虫背后的命理隐喻
看了部电影有句影评这么说:“这是一部非常神奇的电影,有钱人看了感同身受,穷人看了感慨万千,而普普通通的人则会同时仇视二者。”
听完我不由想起那句:“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也。”
当我看完这部电影的时候,当我想写点什么的时候,却觉得键盘上有着又浓又腥,化不开的鲜血般的东西黏着我粗拙的双手。
这部名叫《寄生虫》的电影所描述的赤裸与残忍的命运与阶级,与命理术数的内核别无二致。
电影前半段清晰明快,讲述了一个靠散工勉强度日的生活在半地下室的四口之家(父母儿女)靠着各种伪装与手段从一个失业边缘徘徊的底层家庭,摇身一变成了人均就业的小康之家,完成阶级跨越的故事:四次复读都没有考上的儿子伪装成名牌大学生,成为了富商女儿的英文家教;紧接着儿子又引荐了伪装成美国留学生的妹妹进入富商家,担任幼子的美术老师;接下来,妹妹设局陷害了的司机,让自己的父亲取代了司机的位置。最后,父女子三人齐心协力,陷害了忠心耿耿的女管家,让母亲得到了管家的工作。
这一段看似荒谬实则并不突兀,地下室生活的一家四口并非一无是处:父亲赋闲在家却驾驶技术了得;儿子虽然复读四年无果却面容俊秀谙熟应试知识;而看上去最游手好闲的女儿不仅是心理素质极强,更拥有天衣无缝的造假手段。靠她的手段,才让全家用各种伪装身份进入了富商的家政圈。
当女儿的计谋实现,不得不让人感叹:优秀和天赋的基因仍然像彩票一样流传在底层人民的血脉中,容貌、体力、智商、情商、心理素质… 每一样优秀素质都有可能成为阶级跃升的跳板。底层的人一旦对这块跳板完美的利用了,那么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都有可能借此鱼跃龙门,一举完成阶级的跃升。
这不就跟命理中的八字一样么?
八字官杀混杂的人是非不断,却有大局意识;贪财坏印的人利益至上,却自有一番对得失的考量;飞枭夺食的人常常词不达意,内心却自成一世界。只要抓住哪一点善加利用,每个人都有机会突破原本的命格阶层,更何况每个人都带着几年好运。
在电影前半段接近尾声时,在富商一家出游时,数千平的豪宅终于完全属于寄生的金家,落地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而窗内,杯觥交错,畅谈美好生活。
然而这只是影片的第一个小时。
这短暂的欢愉,终将以残暴收尾。
大雨中,曾经的女管家突然登门,电影后半场就这样随着铁门被徐徐拉开,此时,这一家人才发现,原来曾经女管家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自己被人追杀的丈夫,也如虫子般寄生在大宅的地下室中。
这样震撼的现实震惊了全家人,惊慌失措中,一家人露出马脚,随即,这个秘密就被女管家要挟在手中,紧接着形势逆转,刚刚趾高气扬的四人为了不让谎言败露,成为女管家夫妇的阶下囚。
这样的微妙平衡被一个电话打破:富商的出游因大雨而终止,马上就要回来,两个寄生家庭为了生存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血腥的争斗,金家四口人数占优打伤了女管家夫妇,把他们重新捆回地下室。富商一家回到豪宅后,除了留着当管家的金家母亲外,剩下的父女子三人在瓢泼雨幕中仓皇逃回已因暴雨成为一片汪洋半地下室的家中,无奈之下,三人只能随着街坊们在体育馆的床垫上勉强过夜。
那一夜,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彻夜无眠,从云端跌倒尘埃的感觉让自卑敏感的他体会到了阶级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仇恨的种子滋长发芽。而在豪宅的地下室中,被打伤的女管家失血死去,女管家的丈夫也化身为复仇的恶魔。
次日暗流涌动,浑然无觉的富商一家在豪宅草坪上为孩子开了生日聚会,而金家四人则以家教、司机、管家的身份各自出席。而豪宅却在聚会达到高潮的时候,成了修罗场:女管家的丈夫从地下室挣脱,用石头重伤了金家儿子,刺死了金家女儿。而父亲在看到这一系列惨剧后,发现自己的雇主面对这一切冷漠地仿佛只是家里死了几只虫子,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刀捅向了富商的心脏。
在短短一天里,三个明里暗里彼此依附的家庭就这样分崩离析。电影用最戏剧手段和镜头语言,树立了三个社会阶级,又把他们一一掰碎,那变幻莫测和猝不及防,正如我们平时敬畏不已,却又试图揣测改变的命运。
人们构建阶级,划分阶级,维护阶级,跨越阶级,打破阶级,固守阶级,最后再从阶级跌落,从阶级中消失。似乎所有人的一生都在过这样的生活:向上攀登,同时向下狠狠地踩着后面的攀登者。
可是结果又如何呢?
女管家夫妇长眠地下,金家四口只剩母子相依为命,富商一家变成孤儿寡母。只剩下洗去血迹的豪宅,沉默地等待着它新的主人。落得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研究命理多年的我对这部电影深有感触,因为它本身就带着极强的宗教寓意和命理意义:命运给人的馈赠在“术”的层面,是功名财禄,财富阶级。但在“道”的层面,有着更深层的逻辑:心性思维、智力情商。这些品质如同隐于海面之下冰山,影响着海面之上的可见领域。
而网上教人“跨越阶级”“阶级逆袭”的攻略,不能说没有用,在某一个时间段,或者某个特定的场合下,它的确是有用。但那不过是在“术”上所做的伪装和雕琢。
靠着这样的伪装和雕琢,金家从半地下室寄生进了豪宅,靠着这样的伪装和雕琢,在“一百个大学生抢一个保安岗”的韩国社会,金家人人都做上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也正是这样的伪装和雕琢,一个本来还可以四人围在一起折披萨盒的家庭,在顷刻间一死一遁一伤,化为灰烬。
无论先天命盘的好坏,命运总会给我们一点馈赠,但如果要利用这些馈赠,在阶级攀登之路上抄近道,那就要承受近道的代价,无论你接受不接受,那都是你选择的命运。
这就是《寄生虫》背后的终极隐喻。
在结尾,儿子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他有了只能痴傻的笑的后遗症。他对着警察笑,对着路人笑,对着父亲在逃的新闻笑,对着妹妹的灵位笑。
那笑容冷漠,痴愚,失落,又让人无比熟悉。那笑容,我在豪掷千金的赌棍脸上见过,我在配资市场的股民脸上见过,我在试图用风水改命的信徒脸上见过。那笑容里,混杂着自以为完成阶级跨越的梦幻,和黄粱一梦跌落云端后的不甘。
隔着屏幕,我感觉那仿佛是我见过的百千个人,我分辨不出他们的脸,却记得他们的笑容。
我对他笑,他也对我笑。
我说朋友,他却不回答。